翌日
一身麻衣的叶以檀如守望麦田的稻草人,立于那棵百年榕树之下。她像匍匐在百年岁月下的一粒尘埃,岁月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就能将她淹没。
一阵秋风,刮起了她飘逸如云的长发,掀起了她粗糙宽大的衣裳,单薄消瘦的身子裹挟在衣裳之中,她的双足扎根于广袤天地之下,立于浮萍人世间,也能不动如山,挺拔如松,有着大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淡然和超脱。
苏稚楹将带来的一件保暖披风轻轻地盖在她消瘦的身子上。
“天冷了...多穿点...不要着凉了...”
如父母平日里对自己心爱子女的亲切问候,却是一些人等了一辈子都等不到的渴求。
叶以檀眼底的雪山消融,化成一潭晶莹剔透的清泉。
“今年冬日...她终于不会感到冷了...”
苏稚楹明白叶以檀口中的“她”是何人,她抿紧嘴巴,看向了昨夜还亮着一盏油灯的那间房。
点灯的人不在了,房子也就再也亮不起来了...
“你知道吗?冬日最是难熬...活不过冬天,是人生的常态...刮骨的风侵蚀着骨头,已经没有知觉的伤口突然像疯了一样,在骨头深处里传来的瘙痒,让你挠碎自己的皮肉,用指甲为自己剔去骨头的瘙痒...不够!远远不够...痒到锥心!疼到麻木!痛到疯魔...”
“明明是冬日杀了你,但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沾满的是自己的鲜血,不忍直视的皮肉散了一地...人不成人,鬼不成鬼,苟活于人世...怕人生太长,有太多个冬日要熬...又惜人命太重,要熬过漫长的冬日才能活...走了一遭,最终换不来一声叹息..”
叶以檀喃喃自语,消瘦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连声音都带着秋风的萧瑟。
“还好...还好...走到现在...日子不用熬了...”
苏稚楹轻轻地往前迈了一小步。
被痛苦淹没的叶以檀,抽空了身体的力量,疲倦地靠在苏稚楹的肩膀上,从压抑的小声抽泣,再到任性的嚎啕大哭。
冷宫多年的生活,早已让她感知不到外物的变化,更脱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有时候,她明明想要笑,但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明明很难过的,但咧到耳根的嘴角却压不下去...
这次,她很难过,她便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