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起伏的光,波澜壮阔的光,夜晚的整座城市都亮了起来,马路上,汽车的灯光和路灯延展成一条条笔直的会发光的河,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是一片光的海洋,摩天大楼和商业区繁华的灯光照亮了天空和整座城市,广告大屏上映射着斑斓的色彩,晚上的雨不像白天那么奇怪,细密的雨点从天而降,雨水里跳动着霓虹。
远处有一片宽阔的湖面,城市的倒影被映照在水底,雨水落在上面溅起阵阵涟漪与光圈,整个城市被这片湖分隔得泾渭分明。
右边是一座座灯火通明的高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几百米的楼顶上矗立着坚硬又笔直的天线,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奔流不息,那里应该就是路明非口中的这座城市最繁华的CBD区。
左边是更低一些的房子,没有那么色彩通透的光,偶尔星星点点的光还是从一个个方格似的窗户里透出来的灯,每个亮灯的窗户里都能看到忙碌的身影,明明隔的不太远,但就像被一座座鸽子笼般的房子隔成了两个世界,外面巨大又冰冷,里面的世界渺小却温暖,那里是归宿,名为“家”的地方,是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在这片土地上扎下的根。
更远的地方就是这座城市的高架路和环线,能看到不成串的灯光在环形的道路上移动,一辆辆车就像一群奔跑的萤火虫,去向不知何处,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是茫茫的漆黑,零星几个黯淡的灯光被隐没在山林中,好像世界的尽头。
原来这就是Sakura生活过的城市,这就是曾经他全部的世界……绘梨衣的眼底倒映着整座城市的光。
“一点也比不上东京繁华。”路明非的脑袋和绘梨衣靠着。
“但是好美……真的好美。”绘梨衣喃喃着,她并不是特意重复了一遍,而是不由自主的。
“是啊,真的很美,小时候就这么觉得,即便那个时候这里远没有想这样繁华。”路明非轻声说,“不过以前在我看来,这么美的风景其实是孤独的象征,我找不到人分享所以只能自己来,看着看着好像就觉得这些高楼大厦,这些山和湖水就全都属于自己似的,天台坐久了也蛮冷的,有时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还会因为这种事感冒。”
绘梨衣下意识的握住路明非的手,把他的双手捂在自己的手掌心里。
但今天路明非的手很热。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座城市对以前的我来说就像是一座迷宫,或者一座笼子,如果没去卡塞尔学院,不认识绘梨衣,我大概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在这里上学毕业然后工作,在这里成家攒钱买套房子,在这里活着,在这里生老病死。”路明非平静地说,“有时候觉得平凡就像一种病,把人给死死困在一个地方,有时候又觉得平凡蛮好的,不用为太多的事操心,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Sakura会想好多。”绘梨衣说。
路明非一笑,绘梨衣夸人终于不是“好厉害”了。
“我在网上看到一段话,这个世界有很多面,繁华的城市茫茫多。”路明非,“说当你是底层时,它就是困住你的牢笼,朝六晚九两点一线的生活,味道不怎么好只堪堪能填饱肚子的的外卖和盖浇饭,和遥不可及的梦想;当你成为精英时,这座城市就是灯火酒绿,是奢侈品与豪车,是逛不完的酒吧泡不完的妞,那时候你才能体会到什么是生活而不只是活着;当你晋入社会的顶层,这座城市就是你的乌托邦,你可以在这里做几乎任何你想做的事,哪怕在法律边缘,你是人上人,生活在灯火通明的保税区,吃穿住一切都不需要你来发愁,车子、房子、漂亮女人,人这辈子这点事你唾手可得。”
绘梨衣看着繁华的CBD区和暗暗的旧城区,当站这座城市映在眼里的时候,她似乎有些听懂路明非说的这番话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的人生轨迹各不相同,就像一辆辆车在每个路口都会分流一次,有的人活着是在生活,有的人活着仅仅是在生存。
“Sakura觉得,什么样的生活更好呢?”绘梨衣忽然轻声问。
问出这样的问题,证明这个女孩也不再是当初的白纸一张……绘梨衣也正用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所感受到的,为她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涂上新的颜色。
“绘梨衣这个问题有点难,我想了这么多年,还没想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路明非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但我至少能回答一部分,我觉得人这一生,不要活在梦里就很好了。”
“活在梦里?”绘梨衣问,她没能理解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