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骷髅修士的语气激动起来,“家里又不是断粮,只为给哥哥娶亲,父兄便要卖我去青楼。云哥说要带我离开,他们却追上去打断了云哥的腿!我只是不想落到那腌臜地,我有什么错?”
原来,面目如此狰狞的邪修曾经也只是小山村的一个可怜人。
问话中的宋辞晚怔了片刻,她想起了从前,她才刚刚成为一个洗妖人没多久的时候,洗过一只狐妖。
狐妖与翠娘相依为命,翠娘出身乡野,后被父兄卖与城中富户为妾……
翠娘在富户家中受尽欺压,最终选择以血饲妖。
狐妖杀光了富户全家,后又将翠娘吞入腹中,最终与所有罪恶一起消亡。
这一段旧事曾经给了宋辞晚很大震撼,即便她后来修行日深,亦从未忘记过这种最初的震撼。
她对敌人从不手软,但若是顺手为之能够解除的悲剧,她也一直愿意伸一伸手。
这个世界这么好,有阳光灿烂,有鸟语花香,有无穷旷远,有烟火喧嚣,若能少些悲剧,岂不更好?
可惜,不幸的人总有那么多相似,而幸运能够解除悲剧的,从来只是极为微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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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晚轻叹一声道:“你杀的这些人里,当真全部都是该死的?这些,都是你的父兄?你有这么多父兄?”
骷髅修士梗着脖子道:“还有许多是青楼的人!”
“没有无辜的人吗?”
……
骷髅修士沉默了片刻,宋辞晚手指一弹,“疑”字诀在无形间出动,使对方信念动摇,不知不觉答了真言。
“张九娘也该死!她嘲笑我,每每得了新衣必要到我面前炫耀,还将自己的旧衣裳丢给我穿!她口口声声说是对我好,将我当做好姐妹,为何不给我新衣,却要给我旧衣?这分明便是施舍!”
“松山村没有一个好人,所有人都看我笑话,他们凭什么?”
“我被那些腌臜东西拉走了,没有一个来救我的!一个也没有!”
“王六婶假惺惺劝我娘放过我,可是有什么用?她只是动动嘴皮子,我却是当真被拉走了!”
“没有人救我,没有人救我,他们谁不该死?谁不该死?”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有个假书生,他暗修邪法,到馆子里来采阴补阳,每每伺候过他,楼里的姐妹总要虚病一场。后来没人肯接待他了,只有我,只有我啊……”
“我舍了性命将他哄地服服帖帖,终于有一日,他在醉后将他的修行法门吐露给了我!”
“采阴补阳,颠倒一个儿,不就是采阳补阴么?我成功了,哈哈哈,我成功了……”
“他来时我便哄他,他不来时,我便哄旁人。臭男人来来去去,各个都做了我的资粮!”
“我又杀人了,好多好多人!我还要杀更多更多,毕竟一个两个的,不能供我修到练气期啊……”
“杀人的滋味真是美妙极了,死的人越多,我就越强。那些人,往日里光鲜亮丽,死的时候他们被我扒皮抽筋,我单留着他们的脸留到最后,我喜欢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只有我最喜欢的人我才留下他们的尸骨,不喜欢的可都被扬成灰灰咯!”
“我最喜欢张九娘。唉,她生得可真好看啊,她那么好看,为什么她不去青楼,偏偏只有我去?”
“她被我抓走了,她还假惺惺地问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谁欺负呢?怎么?我被谁欺负了,她还能帮我报仇不成?”
“呵呵呵,呵呵呵,我偏要将她的皮剥下来穿到我身上,我就成了她!”
“做张九娘真好,真好啊……”
……
说到后来,骷髅修士的神智开始崩溃,语言颠倒混乱。
宋辞晚又收到了三团人欲,加上原先收到的那些,到这一刻,她在骷髅修士身上总数竟是收走了十一团人欲。
但随着骷髅修士一声声话语吐露,宋辞晚却全无了丰收的喜悦。
她低声问:“你后来的邪法是从何而来?口袋戏法是从哪里学到?背后还有没有人?你为何要捉古家的小女儿,你要拿她做什么?”
骷髅修士怪声怪气地咯咯笑:“古家的小妞儿,出生时辰不一般,虽是个女娃娃,身上却是阳气十足。我只要炼了她的血肉,便能重塑我自己的血肉。我便再也不用顶着这幅丑模样啦!哈哈哈……”
两行血流从她的眼眶里流淌而出,她努力将头颅勾下,在火绳的束缚下奋力伸出锋锐的指甲,以奇怪的姿势抓到了自己的脸上。
一片片干枯的皮肤被她揭下,露出里头惨白的骨骼。
“我有奇遇,我有奇遇你知道吗?”
“你放过我!放过我,我告诉你我的奇遇在哪里!”
她又伸着头,急切地将自己的眼睛对上了宋辞晚的眼睛,一声声似是哀求似是威胁:“我拜神的!吾神庇佑,你今日纵使杀我,我亦能在神座之下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