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年将尽夜 万里未归人

我在1980年搞开发 岑马 6586 字 2个月前

鲁求英摆摆手,招呼洪步春跟上,一路往东朝光明生产队走去。

李大江提着篮子经过周有才家,见他家里堂屋大白天还点着电灯,不禁笑道:“队长,你这多浪费电啊!支书刚从这过,要是被他看见,肯定要批评你了!”

“嘿嘿!这一年就开这一天,支书还有什么讲的,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阿军回来贴门对子!”

周有才嘴里叼着烟,手背在后面一路朝小家村逛去,路上看见外公提了篮子往家走,便随口问了一句去干嘛。

外公皱着眉头:“我家那口子又要生了,这不是去换点鸡蛋回来!”

周有才顿住脚步:“家林啊,不是我说你,这生男生女不都一样,只要孝顺就好啊!”

“得亏是现在队里生活过得去,你都生五个了,这要还是个女儿,你还要生?”

外公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我这还没生呢,你就说我要生女儿?

于是也不再搭理周有才,气鼓鼓地就往前走,路上经过学校,看见操场上围着不少人,便上前去瞧热闹。

原来是岑济在给刘拐子宿舍和食堂写对联,其实岑济的字写得着实不咋滴,但整个生产队也就他这一把刷子了,再不咋滴也得吹啊!

“好!写得好!岑老师这字写得真漂亮!”大黑蛋很给力地鼓起掌来。

岑济有些尴尬,自己刚才用手比划来着,毛笔还没蘸墨水呐!

“刘师傅,你说写个啥?”岑济把墨水倒进一个破碗里,拿着毛笔在里面装模作样地搅来搅去。

“害!校长你写啥就是啥,我大字不识几个!”刘拐子乐呵。

岑济也不再客套,刷刷几笔在纸上写下:

旗展五星画 猴翻万里云。

接着又添几笔,再成一联:

春回大地银羊添瑞 福满人间金猴纳财

随手又写了几个福字,刘拐子欢天喜地的拿去用浆糊贴了,围观社员也配合的鼓起掌来。

岑济其实颇有些得意,自己搞这么一出,一是想显摆下自己小学水平的书法。

二呢,自己在操场这么一摆,那肯定不少社员都要找我来写门联,那自己就不用洗菜啦!

“那个,刘师傅,你先回吧,我收拾好就回来!”岑济开始慢腾腾地收拾起东西。

这不对劲啊,按照穿越小说的套路,这时候社员们不是应该蜂拥而起,哭着喊着找自己要对联吗?

“大黑蛋,你家对联贴了吗?”你们不开口,那我就主动出击。

“没呢!等我爸上完坟回来贴!”大黑蛋还在乐呵,手里搓着炒米糖吃着正香。

什么?家里都有对联?一问才知道,前几天公社摆大集,不少学校里的老教书匠就在街上摆摊子卖对联。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这让后世的老师们知道了,不得气的牙痒痒?

大过年的不好好地在家坐着等着收购物卡、大红包,竟然还跑去街上摆摊卖对联自食其力?

不过这时候还是有人来捧场的,只听到人群里一个声音传出来:“岑老师,能不能帮我写一副?”

啊!是哪位亲爱的社员,循声望去,原来是外公啊!何家林从后面挤进来。

“你想写什么?”岑济微笑以对。

“我也不知道写啥,就我家厕所门上还缺一个,这不要钱吧?不要钱我就要一张!”

啥?厕所?我的对联只配待在厕所吗?

“岑老师我也要一张,我家厕所也要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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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老师也给我来一张!”

何家林此话一出,社员们纷纷好言相求,岑济一看,这也不能犯了众怒啊,只好一人一个福字,或是招财进宝全给打发了。

写完一波之后,岑济借口没有墨汁了,赶紧收摊回家,自己可不想以后成为厕所艺术家!

回了家后,岑济看见刘拐子手里挎着篮子也准备去上坟,岑济心里一动,自己这要不要上坟呢?

自己的亲爷爷现在就埋在山上,可是自己要是去的话,肯定就得跟奶奶、爸爸他们相认了,可是要让小爸爸喊自己叔叔,岑济打了个冷颤。

算了,自己去河边找个没人的地方给老祖宗们烧点纸吧!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各处的坟山上都响起了炮竹声,这时候还不兴放大礼花弹,都是一小把鞭炮炸了了事。

鞭炮、花炮这个时候都是有定数的,每家每户都只能买那么多,有钱你也买不到。

个别讲究点的,会托大队去外地捎买一点花炮,但也不是后世那种动不动就上天几十米的大礼花弹。

大多都是拇指粗细的炮仗筒,一般是4x4的排列,俗称“十六响”,点燃之后斜斜地冲个两三米高意思意思。

岑济这边找了一处空地,用脚扒拉几下积雪,扯过一把稻草垫在地上,哗的一下就把膝盖压了上去。

以前受过再多委屈,岑济都没有哭过,但今天终于是忍不住了,自己往后就只能一个人过活了,这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举目无亲。

“唉!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大!娘!以后日子好过咧,额就回去给你们修个坟,开过年结了婚,额也算是落了根,以后莫人知道额的事情,额一定好好做人!”

周远安在一堆石块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抄起插在一旁的铁锹,一锹一锹的往一个深坑里铲着土。

坑底是一个油纸包,外头裹了几层塑料布,依稀还能看出个“7”字形状。

岑济回家一看,刘拐子还没回来,干脆就拎出烧水炉子烧开水,晚上洗个澡,守个年夜。

正往晒水桶里灌水的时候,刘拐子也回来了,岑济赶紧下来帮他一起整治年夜饭了。

两人就着早上剩下的汤饭下了把面条,囫囵吃了个饱,接着便按着刘拐子的吩咐打下手。

先是把生姜切成片,跟桂皮什么的装进料包,一股脑塞进小砂锅里,在炉子上炖起了鸡汤。

鸡是夏老四买来的老母鸡,说是老母鸡,其实个头不大,这年头人大多都吃不饱,更别说鸡了。

炉子是刘拐子从大队仓库里翻出来的小煤炉,火力不大,炖汤正合适,鸡汤炖上这年夜饭的大头便解决了。

说起来十个菜,其实放在后世也就是家常菜的规格,豆腐、干子这种将来到处都是的食材,目前只有过年能可着劲的吃。

于是岑济的工作便简单起来,第二道菜是刘拐子的拿手戏:粉蒸肉。

粉蒸肉做起来简单,但要是做的好吃可不容易,刘拐子有他独门配方,一把把佐料掺进糯米里,就让岑济端着钵子捣了起来。

岑济手拿石杵一下下的用力,这要是有个豆浆机、破壁机什么的就好了,分分钟就给打的细碎。

刘拐子则用小泥炉子接了两块烧红的煤炭,手里拿着一只大铁勺,另一只手抓着一双筷子,筷子头插着一块大肥肉。

先把铁勺在炉子上烧热了,再用肥肉在里面擦上几圈,猪油滋滋的在铁勺里面发出声响,冒出诱人的味道。

接着用瓷勺子舀出一勺打好的蛋液浇进去,铁勺转个圈,就把蛋液加热成了蛋皮。

用筷子夹出一团汤圆大小的肉馅往里一放,再蘸点蛋液沿着蛋皮点上几下,最后快速一合拢,一个金黄色的蛋饺子就成型了。

“刘师傅这蛋饺子做的真漂亮!”岑济由衷感叹。

“那是!我这饺子馅里放了香菇、豆腐,吃起来油滋滋、香喷喷的,不管是上锅蒸还是和汤煮,那都是一绝!”

刘拐子吹牛比的功夫,手上依旧不停,不一会儿就做了好几碟子,这既是为了今晚的年夜饭,也是为了正月十八的定亲酒。

蛋饺子算一个菜,大队做的鹅颈子、炸圆子也算是一道菜,这边岑济的米粉也已经大功告成。

刘拐子招呼岑济一起收拾,又在案板上摆起了蒸笼屉,一只大圆口碟打底,先铺上一层厚切的藕片。

再把早已腌制一边的五花肉片在米粉中滚了一圈,依次摆在藕片上,看上去煞是诱人,闻上去也香气扑鼻。

“这藕看着有些老了!”岑济在一旁插着嘴。

“校长,这平日里你可以叫它藕,今天可不能叫它藕啦!”刘拐子乐呵呵地摆着盘。

哦?这藕也有讲究?

刘拐子便给岑济科普起来,原来这粉蒸肉也叫渣肉,这藕自然也有别名,因着它外表洁白,内里中空,因此还有个名字叫通菜。

过年吃通菜,也是讨个好彩头,俗话说“通菜通菜,通通泰泰”便是如此。

小主,

“校长你要是想吃嫩通菜,过几天我把那盆里几只洗出来,薄薄的切成片,撒上白砂糖,那才叫得劲呢!”

“今晚可不行,这通菜白的,用渣肉盖着还好,要是单单摆出来反倒不喜庆!”

这个硬菜上锅蒸之后,刘拐子便开始做炒菜,先是炒了大蒜炒香干、蒜黄炒肉丝。

然后就是一道红烧鸡块,最后就着热锅煎了一下鱼头,切了几块豆腐,丢进姜片、蒜头和葱段来了一个豆腐煲鱼头。

岑济也找着机会露了一手,切了一把芫荽,又把淡蓝色的臭豆腐干切成丁。

再拿出大铁勺,舀了一点麻油,放灶头上烧了,趁热往上一浇,登时一道芫荽拌臭干就闪亮登场,岑济给自己打了九十分。

刘拐子掀开锅盖瞧了一眼鱼头,回头看见岑济鼓捣的凉菜笑了笑,就手用油炸了小半锅红衣花生米,舀出小半勺撂进了芫荽里。

“加了花生米,又喜庆又下酒!”

岑济觉得刘拐子说的有道理,那就勉强再加上五分吧!

一阵忙活之后,外面的鞭炮声已经炸成了一片,看来有不少人家已经开始吃上年夜饭了。

岑济探头出去一看,发现小家村里家家都点着了电灯,大多都已经在代销店换上了岑济带过来的白色节能灯,既省电又亮堂。

远处的大家村里头也是青烟袅袅,看看时间,已经是快到四点了,去小煤炉那里加了两块煤,用筷子戳了戳老母鸡,发现已经快炖到肉烂皮酥了,关小了火门继续煨着。

今年过年不贴门联,一是自己现在这身份就是因为养父母去世回来投奔老家的,二呢,24年自己家也不贴啊!

于是,接下来的工作便是烧香,院子里用石块垒了一圈,两尺长、三寸宽的香,一根点着了插在门口,一根插在土地庙前。

前几年是不存在烧香,更别说给土地庙烧香了,但这几年烧香的人渐渐多了,你不烧他烧,那土地公不保佑我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都很实在,谁有用就信谁,既然原来的没用了,那就找土地、找祖宗、找二郎显圣真君、找西天如来佛祖!

烧完香回来,天已经暗了,路上遇到不少吃过年夜饭的社员都在队里闲逛,周能军就是其中一个。

“阿军啊!吃过啦?”岑济很是热情的给他散了烟。

“岑哥还是你潇洒,没人管着,想干嘛就干嘛!”周能军烟一点着就开始抱怨。

“年纪轻轻怎么跟个小妇女似的!”岑济拍了一下他的屁股,结果拍了一手的灰,只好笑骂:“你这衣服也不换身干净的!”

“我妈说了,过了十二点才能换新衣服,现在换了明年一整年都没有新衣服!”周能军点着烟吹嘘起来。

“岑老师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小妇女似的?我们妇女同志怎么了,有的男同志还不如我们呢!”

桂枝大嫂这时候拎着篮子往家赶,岑济诚恳地道了个歉,表示自己说的是帝国主义的小妇女、欧美日韩的小妇女。

他们国家那些小妇女个个都是爱慕虚荣、好逸恶劳的,连咱们妇女同志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岑老师我说不过你,年夜饭还差个菜,我得回去忙活了!”桂枝大嫂笑嘻嘻地往家走去。

“大军、大军,我们去打掼蛋啊!”大黑蛋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打掼蛋?”岑济有些惊讶,怎么连大黑蛋都会打掼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