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荷砂,半边身子都消散成了阴雾,耳畔一片嗡嗡之声,听什么都听不大真切了。
她被幽鬼郎剜了双目,是一只盲鬼,瞧不见那些修士们朝她投来的鄙夷、仇恨、敌视以及虎视眈眈的目光?
还好她听不见。
还好她看不见。
她拽紧幽鬼郎胸口的衣衫,手指因为恨意与厌恶用力得都快绞断了,虚弱之中带着一丝入骨的执拗:“走……”
幽鬼郎的眼眶登时通红,险些落出泪来。
他错误的理解了这一声“走”的含义。
事实证明,不论是人也好,鬼也罢,明知是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奢望,可是一旦给予他一点点的错觉,尽管那一点错觉极好分辨出来这只是错觉。
可是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深信不疑,犹如溺水之人死抓救命稻草不放。
尽管就连那根稻草也是假的。
他们仍旧难以避免去陷入可怜地……自我感动。
玉车外众修士的叫杀声异常高亢,仿佛预测到能够即将拿下幽鬼郎这样可怕的人间厉鬼让他们感到异常鼓舞兴奋。
嬴袖亦是一鼓作气,携领众人,举剑而上。
人群之中,唯有英灵红樱停影未行。
盲带在杀风中轻扬,她面向幽鬼郎与荷砂那个方向,黑纱被风漫起,依稀可见覆在她双目间的素色盲带沁出一缕血色来。
百里安身体轻动,自袖中滚出一只白玉短笛,笛尾嵌珠,犹如血泪。
苏靖闭眸抚剑,淡声道:“眼前你出手救那女鬼,无异于与众人为敌。”
百里安道:“此刻让幽鬼郎离开二境,是最稳妥的选择。”
苏靖道:“他们可听不进去这个道理。”
“那便不同他们浪费口舌好了。”说完,百里安将短笛抬于唇边,笛声潇潇而起,如千声万叶,悠远清扬,在沉沉暮夜之中缈缈而散。
举兵列阵,厮杀而去的众人,忽然只觉手中武器变得极其沉滞凝重,如沉浆汤之中,更加莫名的是,跟随相伴多年的贴身武器变得无比陌生冰冷,入手阴冷蚀骨。
笛音入耳,嬴袖面色蓦然沉了下来,他冷冷瞥了一眼密林小道上的白玉马车,瞬间辨出这是阴玉笛发出的声音。
他紧绷的双唇骤然开启,低低迸发出不似人语的一道音节,声音并不绵长,宛若惊天悍雷骤响,含着恐怖的飓风,而后爆发出奇妙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