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不可无君。
父君在寂于魔海前夕,宣而告知,魔界废土之都,有一残弃翼魔,是为魔君血脉。
对于当时的魔界而言,牺牲一只弃魔自然总比牺牲未来储君要好。
但终究,未免此事暴露,登临魔君之位,需得她自行甘愿方可实施计划。
威逼也好,利诱也罢。
魔族高层内部不是没有想过无数手段与对策来逼她就范,可是对于一名孤身流离的弃魔而言,又有什么能够让她甘愿自我牺牲的呢。
这个问题并未得到解决,让弥路无比意外的是,她自己站了出来。
残败凋零地魔翼垂落于瘦弱的背后,她怀中抱着一本足以震慑群魔的百夜洛书。
年幼的少女立在群魔之巅里,用孱弱的姿态,站在冰冷皑皑的王座前,淡而平静道:“得父赐此生,虽未宠儿却也为大幸之事,吾授之以慷慨,既事于无奈,儿臣,愿听从己任,全凭父君安排。”
这是身为弃魔的她,第一次以儿臣自称,也是第一次称魔界之王为父君。
那时的弥路尚且正值少年心傲之时,他仰目无言地立在长阶之下,看着自己的妹妹。
他无法想象,遭受魔界抛弃的孱弱幼魔,在废土之都里长大的王族公主,却并未享受过一天公主应有的恩宠,为何她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祭出去。
不伤不怨,不忧不怜,不悔不恨。
就这样,她成为的走向末代的魔君。
一位,不得任何期待的魔君。
用那样一个简单随意的姿态成为魔界之主,他的妹妹,瘦弱无害地坐在王座上静待屠刀戮颈的模样,在旁人眼中或许只是一个孤弱惨遭遗弃的小姑娘。
可是当时弥路却觉得,他所看到的魔君妹妹,仿似不可一世的神。
当刀锋斩落,头颅滚地的那一刹,弥路心中生不起半分劫后重生的庆幸与喜悦,他不知为何,看着那血淋淋的身躯倒下,他竟生出一脚踩进噩梦里的错觉。
至此以后,她带给他的恐惧,挥之不去,如刻骨髓。
窗外,不知何时落下大雨,天光慢慢阴沉了下去。
飘雨斜飞,掺夹着冰冷袭人的雪花冰粒,落在破旧的窗棂上,发出清脆的拍打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