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袖猜测着葬心的毒心思,会心一笑:“子弑父,好精彩的戏码?”
葬心摸着下巴,心思狡诈地他徐徐说道:“我亦是十分好奇,他究竟能够沦落到何种程度,若他当真能够亲手杀死百里羽,这个傀儡……无疑十分成功,毋庸置疑!”
说完这句话,葬心双手交叠搭放在膝盖上,很期待百里安的表现。
百里安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满身伤口,一身血污。
他目光猩红含着恨意,死死盯着昏迷过去的百里羽,却未移动步伐,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来。
他捏住刺在皮肉里的一只黑蝎,目光冷冷地盯着手中蝎子,然后一仰头,竟是将那蝎子活吃入腹。
眉心灵台彻底黑染。
葬心眼瞳陡然一缩,视线死死定格在这一瞬间。
紧接着他哈了一声,下意识地激动挺直背脊,身体因为兴奋而崩得死紧!
语气含着深深的不可思议:“在极端的恐惧中能够正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黑暗,从而完全吞噬黑暗,百里安,你果然总是能够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就像是看到了超出想象惊喜的作品,眸光剧烈波动着,久久难以平静。
百里安直直立着,然后缓缓回首,漆黑灰暗的瞳没有焦距地看着葬心,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地反问:
“你……能够毁去你心中弱点吗?”
葬心怔住,看着百里安的眼睛,似是楞了一下,没有说话。
百里安继续道:“恐惧是人性最大的弱点,软肋,是致命的毒刺。
没有什么是比自己亲手掐灭更为直接了当的了。
我分明早就清楚这一点,却为何迟迟无法下定决心,让恐惧支配数百年,现在想想,真是太愚蠢了。”
葬心看着眼前神情冷漠的少年,忽然心中升起一个极其古怪地念头。
分明眉眼完全不一样,可对着他,他却如照镜子一般,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好似自诉,又好似这话是站在他的角度说于他听。
好似在骂他愚蠢,懦弱,卑劣,不堪,无用。
恍惚之间,葬心耳边徘徊起无数个陌生刺耳的笑声。
那笑声仿佛像是从血海里浮现出的无数狰狞脸孔,在逼迫着他,掐着他的脖子告诉他,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未尽之事没能完成么?
可他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是什么事?
是不记得?
还是刻意遗忘?
葬心陡然升起一个恐惧的悚然之感。
百里安不知何时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他,虚浮在两人之间的心镜坠在地上,碎成一地斑驳的血光。
葬心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移不开视线,被对方的目光紧紧吸住一般。
百里安走近他,声音淡得像一缕烟,不含丝毫情绪:
“你不是对自己的身份没所察觉,可你依旧对那个人有所隐瞒,怎么?入戏数百年,再来观棋,便觉自己已身棋中人?”
一语道破天机,一切早有定数。
葬心重重后退两步,眼底慢慢流露出深沉的恐惧之意。
百里安却不容他逃,将一柄断剑塞进他的手掌里,迫使他握紧,然后厉然指向黑暗地某一方。
“我已经成功走向你所指引的道路上,现在,到你了。”
剑锋所向,是一个窈窕纤瘦的黑红身影。
平凡的五官,柔和的气质,好似清柔明朗的风。
她盈盈含笑,低低呼喊着他的名字。
咔!
一声轻响……
葬心脸上的面具裂开一角,宛若最真实的情绪与惶恐暴露在了那细小地裂缝之中。
他挣扎着迫使自己前进,满脸狠意地握紧手中的剑锋,掌心流血浑然不知。
口里头神经质地念着:“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女人的面前,手里的剑锋递送了出去。
终究,是迟疑了一瞬,剑锋偏开些许。
葬心眼瞳陡然一缩,仿佛有一个线熔断一般,视野变换,梦醒交错。
待他回过神来,低头看去,那柄断裂的指剑正稳稳地插在了自己的胸膛里,炎火簌簌。
葬心心口猛地一悸,体内油然而生一种恐惧与震惊!
他视线在抬,却对上百里安那双不知何时恢复清明的眼,明亮又锐利,已不浑浊,却似深不见底的谜题。
嬴袖立在百里安的身侧,却仿佛被梦魇住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呆滞了,显然是陷入了与葬心一样的处境之中还未回神。
百里安微微颔首,眼睛里光影浮动:“二河主,在下不才,一不小心就窥见你心中最真实的世界。”
“真是一个可笑又无聊的世界啊。”
他站在光里,身下枯草成霜,衣间鲜血成艳,天上暗色、地上鬼潮,一瞬间,仿佛都沦为了他身后的背景陪衬。
“葬心大人,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