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尸潮之外,被尸珠温凉光晕包裹着的百里羽,尚自沉睡,被化灵散封死的灵脉,正渐渐复苏,对于外界之事,一无所知。
直至大红的彼岸花占据阴阳录的全部视野,蔓延百里,大片大片猩红的花如火如妖,灼目的绯红漫山遍野,几尽将食尸鬼们漫无边际的身体尽数温柔包裹缠绕。
他的血咒,亦如他的人一般,就像是火光吹进了风里,入目之下,皆是细碎的温柔。
便是杀人之术,也是温柔地让人不禁宛若看到了春光灿烂万物复苏的丽景时节。
猩红的花蕊缠绕裹尸,三十万食尸鬼将将沉入花海,血咒大成,花开花败花枯萎成灰,裸露出原有的灰色山体。
仰躺于地面间的少年,身上狰狞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死去的他,身上的血腥死意召来了山中的食腐秃鹫寒鸦,羽翼将将落下……
暗沉沉的乱幽世界里,再无一只尸鬼纵横人间。
一夜之前,那四海列国百家仙门都为止战栗的死亡军队,就在这个无人所知的夜晚里,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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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众人心中的动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形容。
观完阴阳录,山巅之上的气氛变得愈发沉重安静。
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意气风发再不负的百里羽,整个人仿佛又死了一回,浑身上下蒙着一层死寂灰白的气息,双眼再次失去聚焦,像是被抽干了魂魄。
人心非是草木铁石,便是执掌暗城,贩卖人性与黑暗、进行残酷秘术实验的长公主赵文君看完了这卷阴阳录的记载,亦是震惊无言。
她不明白,那个曾在天玺剑宗受尽委屈白眼,一生深陷平凡原罪樊笼里的少年,何以为了天玺,为了天下,还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来。
尸魔窥拾得前世记忆本就不易,他既能够想起生平的记忆,便心该执有所执,意该念有所念。
不论是苍梧宫的那位大小姐,还是中幽皇朝的嬴姬娘娘,都是他前世生命中不可割舍最重要之人。
可他却未奔赴自己该奔赴的那个方向,选择用最残忍的方式,断送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
赵文君不理解,很不能理解。
“笨蛋……”宁非烟轻轻吐气,一向变幻莫测的情人眸微微轻颤了一下,似有什么斑驳的光影碎裂其中。
神情说不出的阴郁吓人,那一声笨蛋也不知是在骂谁,不带一丝情感地凉凉扔下那句话后,她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转身朝着山下深林离去。
未走出多远,林深一角,红妆双眸呆滞失神地蹲在林畔间,整个人怅然若失。
她听到脚步声,回眸间,圆润明亮的眼睛里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她语气犹自带着几分不能接受的相信,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是死了吗?”
这般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换做以往,宁非烟必然会摆出一个冷笑轻嘲的姿态,来将她好生教训一番。
可当她试图勾起唇角时,却发现她竟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股戾气油然而生,宁非烟纤眉冷冷皱起,声音寒得如清秋的冷夜:“有心思在这说废话,不如好好磨一磨你手里的刀。”
红妆也不知为何,分明与百里安交集不深,可如今知道他死了,心里竟是生出了久违的伤心难过。
也不知是在伤心日后吃不到他了,还是在难过没有人再会看着她身体上的不堪与伤疤对她那般温柔的笑着。
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宁非烟,红妆眼眶的涩意越发深重了,她难过地低下头去:“这种时候了,还磨刀做什么?”
林间枝叶轻扯着宁非烟的裙裾,她脚步未停,窈窕纤细的身影在夜下瞧来,竟是生出几分往昔没有的形销料峭之感。
她极少露出这样冷冽的锋芒!
半圆月夜里,宁非烟慢慢侧过一张她凌厉冰冷的轮廓,沁着月光的肌肤,如雪寒凉。
“过不了几日,我会将葬心那只老鼠揪出来,你的刀若不磨得锋利些,手若不练稳当些,怎么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红妆睁大眼睛:“千刀万剐?”
宁非烟不似玩笑,情人眼里杀机弥散:“少一刀一剐,你都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我,不养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