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渔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蜀辞捏着百里安衣带的那两只手指上一落即收。
她昂首挺胸的行过来,披着羽氅,骄傲得像是一只白天鹅,来到百里安面前,眼神却是斜也着蜀辞的。
“尊者是不食人间烟火、餐风饮露的神仙,不晓得我们人间贵族的生活习性。
您也说了,我是十方城的三小姐,年少无知的我天生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我是身处红墙碧瓦的尊贵娇花,自然得养尊处优花团锦簇,炎日为我搭棚,下雨为我撑伞都是基本行为。更何况……”
方歌渔眼睛一斜,凉凉的笑了起来:“他是我养的面首,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此场倾世之雨,他自当为我撑伞的。
而本小姐我啊……提着一把剑就已经够累胳膊的了,所以我出门,是从来不带伞的。”
“面首?”蜀辞对这个词汇并不陌生,她知晓这面首之意与那魔君王夫差不多个意思。
想到这小子对于魔君王夫这一身份万般抵触,不惜在魔界之中掀起那般大的一场风浪,将魔君触怒至此也不愿就范。
蜀辞那会子只道他愚蠢自大,有魔君那般粗的大腿不知抱,偏要作死逃离魔界,去螳臂当车。
可在里外吃了他几遭业障后,蜀辞心中又拧巴的觉着,还好当初有他在魔界时的坚持,没叫那魔君得逞了去。
可今儿着陡然听闻,那个连魔君王夫都拒绝不当的小东西,居然在给一个小丫头当面首?
而且看他那副死样,显然是默认了这小丫头的话。
“小丫头好大的胆气,十方城好歹也是隶属于仙界势力,你圈养尸魔王族为面首,仙尊祝斩可能答应?尸王将臣可能答应?”
八只妖尾徐徐摆动之间,蜀辞眸光明灭,面上晦明莫测,看似语重心长的提醒着她,可看起来倒像是生了气。
方歌渔却宛若并未感应到她体内散发出来的不妙气场,声色澹澹道:
“嗯,本小姐喜收俊俏少年郎做面首,祝斩与将臣太老了,本小姐相看不上,所以他们答不答应与本小姐又有什么干系,就算他们此刻在这儿,我说他是我的面首,他敢不应吗?”
蜀辞深深眯起眼眸:“小小年纪,倒是生了一颗好狂妄的心。”
方歌渔慢慢挑起眉毛:“尊者才是真的心态安稳,所说贵为出尘超俗月上仙,却也实在是平易近人,同那些耄耋期颐之年的凡者性情倒也颇为相似。
也是,含饴弄孙且为乐,天灾之前,当复何愁。”
两人你来我往,深深对视,目光相触之间,火药味十足,可见电光闪烁交错交锋!
论城府心性,方歌渔或许不如蜀辞。
可论口舌之战,方歌渔那小毒舌可是没在谁面前认过栽。
蜀辞不过是扯了一下百里安的衣带,就被她硬生生比喻成了年迈近人的老者有逗弄孙儿之趣意,将两人辈分愣是拉远了好大一截。
明里暗里,无不在提示着蜀辞,她与百里安才是同辈之人。
你一个在万寿无疆的仙人群体之中都已经算得上是年过花甲的老东西了,又在这学什么年轻小姑娘调戏少年郎。
百里安见气氛不妙,忍不住开口说道:“呃……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哦,我们必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蜀辞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你还是将嘴巴闭上吧。”方歌渔也是浅浅一笑。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我们可没有在吵架。”
好……好可怕。
百里安噤若寒蝉,自觉闭上嘴巴。
方歌渔寒着俏脸,不再搭理蜀辞,她抬步前行,越过二人看着这片浩瀚无边的空间,神情逐渐平静。
她抬首澹澹说道:“我小时候便是在这座寒塔中长大,我是唯一有资格登上这间塔的人,时至今日,我才知晓,在这座寒塔之中,竟还藏着这样一个位面空间。”
方歌渔眼神有些飘荡:“阿娘,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
在这片空间里,光是目之所及的那座巨大的冰蓝水晶体就已经十分遥远,宛若隔着深海十万里相望。
方歌渔说她从来不知寒塔之中有过这样一片空间,可她却在前方开道,步伐平稳而精准,没有任何迟疑地在那宛若水晶打磨的巨大平地上踏出奇妙的步法。
每踏出一步,好似缩地成寸一般,那遥远而又巨大的蓝色水晶以着可怕的速度在眼前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