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身侍奉娘娘这么多年的青玄女官如何能够察觉不到沧南衣身上那股子微妙的变化。
她神情有些古怪。
心道所以这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吗?
小殿下其实她那真实的性情与她那柔软的外表却是诚然两个极端模样的。
别看小殿下整日是个粉团子的卖萌可爱扮相,可她的内心却是并不柔软多情,那种难以明说的凉薄劲劲儿,却是与娘娘十分相似。
她从来不会对娘娘撒娇扮可怜,更莫说能够像这小子眼下这般真情流露地一口一个娘亲,直往心坎里钻,便是娘娘这般铁石心肠的人,怕是都给这小子生生唤醒了几分母性来。
心中诸多想法,可面上却是不敢再多言半分。
青玄自后西山中取来一块天雪冷泉,投入殿中寒泉之中。
小小一块拳头大的天雪冷泉,投入偌大的泉池之中,殿内原本被暖香熏得正暖的气温骤然下降,空气中的能见度也在降低,为那浓白的霜雾所遮掩着。
沧南衣身姿窈窕地立于寒池边,第一时间便是抬手隔空召唤来一捧寒池中清澈冰冷的水流。
那水流不成形状地在空间中盘旋飞舞,带着极为澄澈强大的净化之力。
水流缭绕周身,顿时宛若施展了净身术一般,将她身上以及百里安身上乱蹭的污泥痕迹净洗得一尘不染。
沧南衣试图把百里安的身体扔进那冷泉之中,却发现一松开他的身子,缠绕在她腰间的那两条腿蓦然力道收紧,牢牢挂在她身上不肯下去。
青玄女官再次看不下去了,忙低声道:“娘娘,要不我来吧?”
沧南衣眉头一挑,眸子沉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你来?莫不是还想继续将他两条腿都给折断了去?”
青玄女官在娘娘的目光注视之下,悻悻地收回了手。
轻水女官倒是细心周全地先为百里安备好了换洗的衣衫,安置一旁,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百里安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好奇的探究问道:“娘娘,这孩子体内遭受业煞污染的神炎之血似乎爆发了。”
沧南衣低头蹙眉对付着攀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手足,淡淡应了一声。
轻水女官愈发好奇起来了:“可是反噬之伤也不该是这般模样吧?为何这孩子看起来就像是被噩梦魇住了,说起来,这种离魂症的情况好似只出在那位太玄宗的少宗主的身上吧?”
沧南衣抿了抿唇,没说话,手里的动作却是停止了下来。
她轻叹一声,似是无奈。
最终,还是抬步踩入池水冷泉之中,泛着透骨寒意的泉水寸寸没过二人的身体。
冰冷清幽却有着镇痛去热疗伤之效的泉水浸润过身体之后,百里安的情绪也随之渐渐平复些许,死死箍在沧南衣腰间的两条腿力道也渐渐放松下来。
沧南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让轻水女官入池下水来照顾昏迷不醒的百里安。
她堂堂昆仑之主,一路将他送回山中,亲自带他入池,已是极大的宽容了。
便是脾气再好,也不可能亲自做这种侍奉人入浴的事情。
轻水女官在案上点燃熏香暖烛,褪去了鞋袜,系好襻膊,将宽大的袖袍扎系得利落,露出一双藕白的纤细玉臂,这才缓缓入了池水中来。
青玄女官神情微妙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努了努嘴。
心说这种细致照顾人的温柔活,娘娘似乎永远都只会唤轻水。
轻水女官入了池泉之中,百里安两只手却犹自宛若抱着浮木一般,紧紧攀着沧南衣的双肩。
沧南衣最后一点耐心终于耗尽,周身无形劲气骤起,以她身体为中心,没入腰际的池水骤然荡起圈圈涟漪,圆润的水珠以着宛若时间被无限延长的缓势飞溅震开。
昏迷状态下的百里安,身体刚好被震入轻水女官的怀中。
沧南衣面无表情地抖了抖衣袖上的水珠,折腾了一晚上,终于摆脱了百里安这个麻烦的她,第一时间,竟也未离开这座面积不小的冷泉池子。
她修长匀称如白鹤般的身姿步步行至泉壁间,竟是倚靠着冷石,闭眸休息了起来。
看着模样,竟是没打算离去,而竟是要与这尸魔入浴同一个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