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他脸上这般颜色,百里安心中已然猜出七七八八。
甚至……尚昌去那天木山探查情况,其中怕还是发生了一些极不顺利的事情。
百里安赶紧快步迎上去,轻唤了他一声:“尚昌。”
脸色苍白,神情有些恍惚的尚昌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到百里安的时候,眼神骤然一亮,宛若在绝望之中看到了最后一丝绝望。
百里安刚一上前来,他面色激动地一把抓住百里安的手臂,心中无以发泄的狂乱在这一瞬间似乎终于有所了安定一般。
“司尘,你说得对,是紫魔蛊!在这世间,竟的确有紫魔蛊!仙界竟当真养出了此等邪物,种在了我们族人的身上!”
说到最后,他扶着百里安的手猛然握紧,指节用力得发白,眼神里宛若透着刺骨的恨意。
“我妖仙一族为仙界六道平很镇守黄金海百万年余载,他们竟真的敢!他们怎么敢这么做的?!”
百里安发现素来沉稳冷静的尚昌此刻精神已经十分的不稳定,想来这一路也是绷情绪绷到了极致,而且他身上似乎还有伤……
百里安暗自皱了皱眉,被他死死捏握住的手臂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拥有着精神疗愈力量的青苍神符在识海之中微微震动,精神力没入对方的识海之中,抚平他的情绪。
“无妨,不过是发生了预判种会发生的事情罢了,如今与其无端生恨,不如冷静下来,好好商议出一个权衡的对策出来,逝者既遭遇害已成事实,如今我们应当想一想,要如何将真仙教这颗毒瘤连根拔起才是首要之重。”
在神符之力的抚慰之下,尚昌心底滋长的暴烈情绪渐渐被抚得平静了些,他怔怔地看着百里安,喃喃道:“我们?”
随机,他面上泛起一丝苦笑,道:“纵然知晓你的身份立场与昆仑截然相反,甚至我能够清楚明白,你上昆仑山另有目的,可不知为何,这‘我们’二字由你口中说出,我依旧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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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无奈之余,言下之意,却又有几分调侃之意。
百里安松开他的手臂笑了笑,并未正面回应他的问题,只低声说道:“我只能说,对于昆仑山,我虽有私心,可到目前为止,我都并未存有恶意。”
尚昌目光定定地看着百里安,眼神坚定道:“我知道,你与真仙教的那些人,不一样。”
百里安摇了摇首,正色问道:“你上天干山,发生了什么?”
尚昌神情也变得冷静认真起来,缓缓说道:“我听你的话,在青玄大人的一封手信推荐之下,混入那守境者们疗伤休息的天干山上做事,倒也不难,燕破云性情骄傲自大,一向目中无人,当初在神罚森林一遇,他竟是连我的模样都未曾记在心里,而当时,他也未认出你来,并不知晓,我是受你指示而来。
故此,我这几日,在山中行事查探起来,倒也并未太过困难,只是守境者对于昆仑山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他们是象征着荣耀的英雄,此次负伤严重,像我这样的小人物,没有特殊情况自是不可随意靠近。
所以这些日子下来,我不敢有所暴露,一直都是在远处里偷偷观察。”
说到这里,尚昌漆黑的眼眸里忽明忽暗,面容藏在阴影里,声音也变得有些飘忽起来:
“若非后来得到亲眼证实,我相信在这世间,无人能够相信,会有紫魔蛊此等残忍恶毒的事物存在。”
尚昌低嘲轻笑:“他们看起来哪里像是一个个脑子被吃空了的空壳子人,他们身上的神态、举止、气质,竟是与他们入境之时,全无半分不同,在他们身边贴身日夜照顾侍奉的,是他们的妻子、手足、子女、长辈、此生最为熟悉他们的亲人,却无一人看出他们与生前有任何的丝毫不同来。”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人感到绝望的地方。”
尚昌抬起头来,苍白的脸颊映照在惨白的月光之下,他抬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凄凄地发笑起来:“我曾听你怀里这只小狐狸说过,紫魔蛊并非完全致命的事物,可它真正可怕之处在于,它是隐晦不可察觉的,无声无息,叫人无法防备的时间里,极有耐心的在人的脑子里,织网、产卵、生长然后吞噬。
这个过程并非一蹴而就的,但当它在人的大脑里生出一定规模的时候,便已经可以掌控这具身体的主权,而大脑又并未被完全蚕食,当身体主体意识到自己脑子里已经被入侵的时候,其实是有机会借以地阳噬心炎之力焚烧识海,将这紫魔蛊去除的,只可惜,他们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纵然有片刻的清醒,可是在黄金海中,皆是陷入同样困境里不可自拔的同伴,而他们清醒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离开黄金海,来向娘娘求助。
所以这个漫长的死亡过程,是他们亲身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在受到一点一点的蚕食、吞噬,纵然再如何不甘心,意识都要不受控制地在弥留之间消逝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