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儿以后,柴禾便被放了出来,但这并不代表一定就能有好日子过,其实和之前别无二致,不过是不停的干活儿罢了,而且都是脏活、累活,倒有一点值得庆幸,那就是一日三餐比之前强了不少,不但有肉有饭,碰着胡子高兴之时,还能讨到两口酒喝。
不过这种日子还是浑浑噩噩的,就这样大约过了个把月,有一天,刚刚放亮,胡子窝里就忙活开了。柴禾也被人赶起来给牲口喂草,备鞍子。柴禾认得那位给马拌料的老乡,也是被胡子抓来的,就凑上前去打听情况。那位老乡见没人注意,便偷偷的告诉他,胡子在今天就要进山寻宝啦,至于去哪儿他也不清楚,只知道路途很长,且不好走。
两个人正待再多说几句,忽听有人叫柴禾去扛麻包,柴禾只好扛上沉重的包袱,站到队伍的最后面,恰在此时,大当家和军师也来到了队伍前面。大当家穿的里外簇新,而狗头军师还是那身儿打扮,怀中抱了那个黄布包裹,两只眼睛一个劲儿地乱转。大当家见队伍已经集合好了,便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崽子们,俺们上山是为了啥呀?”
下边的胡子听了,立即一齐高喊:
“抢钱,扮富户;有粮,装新郎!”
他们的喊声一落,站在边上的狗头军师便接着说道:
“今儿个,咱大当家的要给弟兄们谋一套富贵,你们这些做崽子的该咋样啊?”
就见一众匪徒再次振臂高呼:
“富贵弟兄分,金银均共享。不忘大哥恩,生死是一场。”
大当家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就见一旁的狗头军师挥了挥手,立刻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匪徒架上一个人来。人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但尚能看清面容,就连柴禾也曾见过他,他便是大当家身边的保镖,报号“爱风头”。平日里“爱风头”跟大家伙儿都处得不错,却不知什么原因,今天倒把他绑了。大当家见众人目光惊异,只是微微咧了咧嘴,便扭过头儿冲着“爱风头”干笑了两声儿道:
“想不到啊,兄弟你竟要去官府那儿冒个泡。弟兄们,咱们该怎么处置他呀?”
众匪徒听了,先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但过了一会儿,他们还是在一名匪徒的带领下齐声高喊道:“插了他!”。此时大当家将手一抄,一把锋利的短刀就擎在手里了,紧接着刀光一闪,锐利的刀锋已然刺进了“爱风头”的心窝,这名悍匪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一头栽倒了。大当家顺势拔出刀,将血在靴底上蹭了蹭,就还刀入了鞘,接着将手在空中一挥,队伍就无声无息的开拔了。
柴禾连同其他几名新入绺的小匪,一同扛着包裹,跟在最后面,而他的那位同乡却不知被派到什么地方去了。几个人都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尽量跟上前边儿的队伍。一开始他们走的还是山道,但渐渐的,山道没有了,周围的林子也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昏暗,整个队伍就是在荆棘与乱草之间穿行。好在地面儿还算平整,所以队伍行进得还算挺快。然而又过了没多久,地面儿也坑洼不平起来,到处都是石头砬子,稍有不慎就能崴了脚,摔断腿。别看这些胡子在平日里挺横,其实也是好吃懒做的习性,稍微一累便怨言四起,一个个都在低声咒骂着,柴禾也累得够呛,他背上扛着沉重的包裹,几次都差点儿滑倒,幸亏有人时不时拽上一把,才没被摔得骨断筋折。走在前面的狗头军师也累得呼哧带喘,满脸油汗,他跑到大当家跟前,耳语了几句,大当家便停住了脚步,将手在空中挥了挥,整个队伍便停下了。
胡子们早已累得东倒西歪了,他们一个个坐在地上,大口儿地喘着粗气,不停地往嘴里倒着水。柴禾也坐到了地上,浑身上下像散了架一般疼,这时候一名匪徒叫柴禾赶快打开包袱,原来内中是百十个盘子大的红糖烧饼,竟然尚有余温。匪徒们见了,便一窝蜂地哄抢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纪律和规矩了。柴禾也拿了个烧饼坐在一旁充饥,直到这时候他才有了空闲可以看看四周,但目力所及之处皆是莽莽的黑松林,天上的阳光透不下来,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喘不过气,就连空气之中都有一股浓重呛人的松油气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