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种情形就算舞尸人自己见了,也会被吓走了魂灵,一旦吹出的曲调有了差错,必将引得尸身暴怒扑咬,亦有性命之忧。他们通常都会依照老令儿,低头弓背,反对着棺椁,吹奏起诸般法器,使得棺中尸身轻轻起立,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跌跌撞撞的跟着走。
月色下,两个孤寂的身影走在苍茫的土地上,刺耳的曲声时而高亢,时而幽怨,如泣如诉,如魔似狂,伴着身后那时轻时重的脚步声,直至走到早已挖好的墓穴旁,内中也已放好了另一套棺椁,尸身自会舞弄了一阵后,轻轻躺入棺中,重新化成一副僵硬的尸身。
据信徒说,此举能使尸身向上苍祈祷,保得转世成为大福大贵之人,就连家中亦会受其庇佑,子孙昌盛,万代不衰。
陈头儿的爷爷正是此行当中的行家里手,因为舞尸的风险大,故而报酬也丰厚,家中老幼一直过得是衣食无忧。可是有一次,邻村一位僵死了三日的老人,忽然夜间暴起,惊得家人仓皇外逃。
村中长者束手无策,于是就想到了陈头儿的爷爷,愿意出一根儿金条的高价儿,请其将起尸带走,免得平人遭殃。
陈头儿的爷爷日常舞弄的都是善死的良人,对付此类起尸却是没有丝毫把握,然而自古财白可以动人心呐,他思量了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舞尸的当晚儿,闲杂人等全都躲离了左近,只有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停尸的楼下。这类起尸往往都有着极深的怨念,故而他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弓背,吹奏起了最有法力的白度母心咒。
起初他也自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降不住那楼中的僵尸,然而过了不久,便听到了步履撞击楼板的声音,接着又是“踢里耷拉”的脚步声出了楼门,在其身后迎合着吹奏的乐声,翩翩起舞。老人见一击奏效,心中也是窃喜呀,自觉那根金条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于是这一人一尸便踏上了乡间的土路,迤逦前行,渐渐离了村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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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村里人为了将起尸埋的远远儿的,便将坟坑设在了山里,他走的时间长了,便觉两颊酸痛,有些吹奏不动了。可是乐曲只要稍有停顿,那跟在身后的尸身便逐渐暴躁起来,似乎要将一腔怨念全都倾泻在他的身上,更要命的是,他因一时在心中贪财,走错了路径,此时到了这荒山野岭间,去哪儿寻那处躺坑呢?
他的额头之上不觉间已是冷汗齐流,手里也因汗水浸润,几乎要拿不住骨笛了,更糟糕的是,笛孔中已然浸满了唾液,眼看就要吹不响了。
此时周遭万籁俱寂,唯有一带野草沙沙地响,他的心中几乎就要绝望了,深悔当初鲁莽,与其如此受苦,还不如搂着幼子在炕头上过平常日子呢。
可就在他将要耗尽气力的时候,忽见有一道裂谷,横亘在前方,谷中黑悠悠的,深不见底,便像是一处天然的地穴。
他心念一动,情知这是最后一根儿救命稻草啦,便用尽最后的气力,将骨笛吹响,接着就背转了身,向着深谷靠近。那具僵尸当然没他这个心眼儿了,便也随着节拍,踏步前来,忽然一个失足,便跌落深谷之中了。
老人家终于捡回了一条命,待天明后,便带了村中的几名壮汉,前来山谷中巡尸,却见尸身早已被塌落的泥土给掩埋好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坟茔,方知道天理昭彰,自有安排,一众俗人不过是自作聪明而已。
老人家得了那条黄金,却不敢独占,而是在山中建了一座地藏菩萨庙,从此再不沾染此道,买下几亩薄田,种上几行桑柳,过起了与世无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