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山风冰冷刺骨,可人们早已是汗流浃背了,一个个脑袋就像刚揭屉的馒头,热气蒸腾,烟雾缭绕。
他们十五人一组,抗抬着原木,只能沿着山脊艰难前行,先不说湿滑的苔癣,就是忽然松动的岩石,也足能将这所有人都抛下山去。
他们各组间轮流上阵,却始终不敢把原木放下,因为老令讲,原木一旦沾了地,就要生根发芽,再也抗抬不起了。
每当陈头儿站在队伍前面喝叫众人出力之时,众人便不饶他,口中尽是污言秽语,极尽咒骂、侮辱之能事。
而那陈头儿此时却也不恼,你有来言,他就有去语,口里讲着荤段子,手中笔画着下流动作,叫众人捞摸不着,只能扛着原木赶他。
麻三儿也杂在众人之中,忍受着肩臂的疼痛,合着号子,踏步向前。
他一面走,一面打量周遭的地势,这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往往不经意间的一瞥,就能帮他化险为夷,而今他三人能否平安逃出山去,就着落在对道途的细致观察上了。
他注意到此山虽然陡峭,却北风偏盛,偶尔才有南风刮过,且风势轻微,由此则不难推断,一路向北势必会地形平缓,那里许就是接壤平原之处了。
王大愣则走在本组的最前头,他身大力不亏,且爱凑个热闹,不但干的起劲儿,还时不常的哼上一两句蹦蹦戏,就好像压在肩上的重物是根儿灯草似的。
等挨到了山口,众人早已累脱了相了,山口处已用滑润的黑松架起了一溜坡道,黑松的树皮早就被磨没了,只剩下光滑的树干泛着冷光。大家伙儿最后使足了力气,将原木搭上滑道,齐齐一推,便在一阵儿雷鸣般的轰响声中,将原木运出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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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这一切都忙活完了,成瘸子也带人送上饭来,因为今天的活儿重,陈把头便把一口年猪杀了,还给每人分了四个黑面儿大馒头。
众人早就是腹中空空了,于是一轰上前,每人都盛了一碗肥肉片子,就着馒头,山呼海啸般的吃喝起来。
直到太阳落了山,这一天的工才算是出完了。众人吃了晚饭,便歪的歪,倒的倒,急急的睡下了。就连王大愣,铁打般的汉子,嘴里吵吵着不累,可头一粘地儿,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麻三儿还自强打着精神,将白天看到的路线跟景物,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踏踏实实的睡了。
在梦里他却看到了无数的神仙,个个盛装从天而降,搭起了一座台,有唱的,有跳的,如同是社戏一般,就如此这般耍闹了一夜。
到得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就都被一阵喧闹的鸟鸣声给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