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儿却是心怀鬼胎,不敢在街面儿上行走,只好捡了僻静的所在,迤逦而行。
待他摸到县衙的左近,早已是三更前后了,这大街之上也渐渐安静下来,他见面前的围墙高耸,自是不敢硬闯,只得转到了后门儿,先抛入两颗石子,探探动静,这才逾墙而入。
此时衙中早已人去屋空,只有当中的院子里尚有灯光,还时时穿来划拳行令的声音,想来必是守夜的更夫,因长夜漫漫难熬,才一起喝酒耍子呢。
他见每间屋里皆是漆黑一团,不免暗暗叫苦,深责自己鲁莽,怎的没摸透了路径,再来行窃呢?
其实这也怪他不得,因为行窃一门,他却是个外行,哪里知晓什么“一扣,二问,三找,四敲”的门道儿呢,且事出突然,他也并非有备而来,只是“心中不情愿,霸王硬上弓”罢了,又岂能一帆风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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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硬着头皮,翻看了数间屋子,却只有些破烂账簿,锅碗瓢盆,始终也未见什么宝贝。
正在懊丧之际,忽闻一阵轻响,自忖是方才不慎,露了行藏,急忙翻出屋外,寻路想要逃出高墙。
大凡没有行过窃的,那心里都不免发虚,即便有猫、鼠剐蹭墙皮,发出了些许的声响,那也以为是有人来了,必然乱了方寸,只想着要一走了之。
起初他还以为是巡夜的兵丁,赶着前来缉捕了,慌乱之中急急翻过了高墙,正想抬脚开溜,却忽听身后一阵裂帛、锯木也似的干笑声响起:
“俺要是没看错的话,这个就是故人了。不知故人可否识得在下呀?”
其声音寒彻透骨,直惊得人汗毛直竖,即便是惯常临阵厮杀之人,也难免周身寒噤。
麻三儿也被吓得体如筛糠,他两腿发软,即便不回头,也能识得声音,想来不是别人,定是自己前些年协助他人捉获的飞贼郝三清了。
这郝三清,天赋异禀,武功绝伦,历来都是朝廷缉拿的要犯。
自打在王府之中被擒捉以后,便被羁押在奉天刑牢之中。
老王爷本想将其就地正法,可当时的巡抚却念及他被缉拿多年,身负数十条人命,又曾夜入皇宫盗宝,甚至还调戏过圣上的妃子,端的是作恶多端。
倘或就此正了法,必要被刑部责罚,还不如押解他进京,一来可以请功受赏,二来也让这些个飞贼草寇有个借鉴,谁要是忤逆了皇家法度,纵有不世奇功,也必将难逃法网。
老王爷虽是皇亲国戚,却也不好直接与堂官儿折辩,况且奉天省又有许多军马,难不成还会在押解途中走了不成?
如此一想,老王爷也就点头同意了,可他们万没想到,这个郝三清乃是个千古不遇的奇人呐,即便被捉之后,逼他服食了昏睡的药剂,又不曾给他半口饭吃,却依旧伤不得分毫。
就在押解的官军离开奉天府以后,本待择大路而行,却被京中催的紧了,不得不绕小路进京。
随队的官长本想用佩刀割断他的脚筋,使他不能展挣,却不料本来昏睡的郝三清,突然发狂,先是用脚点住了伸进木笼的单刀,接着再奋起神力,竟将锁死的木笼推开了。
书中代言,古时的木笼多是由柏木打造的,虽然坚牢,却耐不住雨淋,加之官法废弛,当官的管理不善,致使大多数的木笼都形同虚设。
郝三清虽然服食了药剂,却能松开经络,关节化无,自是没有大碍的。
他始终昏睡,乃是要保留体力,以便择机而逃,见有人欲割断他的脚筋,情知再不出逃,必然废了,这才运起周身之力,推开了一侧木笼。
周围的官兵见状,一齐发喊,想要依仗人多势众,将之逼回木笼,却不料郝三清夺得了单刀在手,便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他势如疯虎,见人就杀,逢人便砍,直杀得人头滚滚,却最终也敌不过这许多军马,只得择了一处小道,落荒而走了。
此事传入了京师,朝野震动,不但将当事巡抚连降三级,就连老王爷也几乎受到了牵连。
郝三清逃得了性命,自知在奉天左近,那是呆不了了,而关内又是战火连天,就连吃口饱饭,那也是难于上青天的,便隐姓瞒名,一路北上,意图混迹于荒山野岭之间,保全自己的这条小命儿。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向来也不会积存财货,而关外往北又多是穷乡僻壤,即便碰到个把乡野富户,那多半儿也只会囤积些粮食,至于什么珍玩宝物,玛瑙翡翠之流,可就再难见到了。
他乃是偷惯了好物的,岂能将一般的俗物放在眼中呢?
闲暇的时间一长便动起了贪念,心中真如千百只野猫一齐抓挠,当真是夜不能寐,痛苦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