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四、今宵酒醒何处?

但却不是一无所有。

为官一任,留下了什么?

赈灾,治水,公道。

又带走了什么?

一口曲直难分、却誓断世间一切曲直事的剑。

欧阳戎蓦然一笑,打马上前。

十里长亭,龙城百姓箪食壶浆,亲切呼唤萝卜县令,牵马抓袖,有背匣青年一步一饮酒,来者不拒。

城郊十里,柳枝折尽,一片依依惜别之景……

酒意正酣间,欧阳戎耳畔隐隐听见某首歌谣的旋律: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傍晚。

折翼渠,檀郎渡。

新渡口其实名字未定,但龙城百姓们已私称其为檀郎渡,县衙官吏也不阻拦,逐渐约定成俗。

现在的檀郎渡一片繁荣之景,隐隐超过彭郎渡的热闹规模。

官道上,有一匹瘦马,乘载一位醉眠趴伏的青年,慢悠悠驶进渡口,距离码头越来越近。

小主,

金灿灿的夕阳如衣般盖在醉趴青年的修长身躯上。

瘦马穿行闹市,忽有一声呦呵:

“卖饼咯~热乎出炉的油麻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欧阳戎醉朦睁眼,翻身下马,摇晃走近,低头打量锅中热雾腾腾的油麻饼。

卖油麻饼的贩夫热情欢迎:“饼尚热乎,贵客食否?”

欧阳戎醺眸注视油麻饼,醉红脸庞,有些许恍惚。

他探出手指,触碰饼身,烫得缩手。

微醒。

“唉唉唉,手不能乱摸!”

欧阳戎收手,环顾四周,闹市喧嚣,令眼中醉醺之色消减不少。

“我到哪里了……”他自语。

“这是檀郎渡啊,您喝大了?”

“檀郎渡吗。”小名檀郎的背匣青年深呼吸一口气,怔语:

“檀郎知道,船在前面等,有人在前面等,檀郎得往前走啊,往前看啊,以前不就是这样教阿青的吗……”

打量了下梦喃胡言的背匣青年,卖饼贩夫好奇:

“您这打扮,要远行吧?”

“嗯……”

贩夫好奇:“瞧您样子,认识俺的摊子?难道是以前常客?”

欧阳戎点点头,又摇摇头。

“欸这摊子是俺家老头的,上个月俺接替了,您不认识俺倒也正常。

“那您应该清楚,俺家油麻饼可是龙城老字号了,不是檀郎渡这些新来外地商户能比的,以前在彭郎渡那边就声名远扬哩。”

卖饼夫自夸,突然问:

“客人知道俺们县那位勇斗恶霸的治水英雄柳阿山不?就是萝卜县令特意立祀的那位好汉。”

欧阳戎抬起眼皮,朝他颔首。

卖饼夫胸脯拍的砰砰响:“听老头说,这条好汉当初在俺们这儿买过饼哩……咱家的饼,英雄好汉也爱吃,贵客要不要来一块,离开前不尝一尝,太可惜了。”

欧阳戎缓缓抬起脑袋,凝视卖饼贩夫,问:“真的可惜了吗?”

“这当然,万不可带遗憾走!”

大醉初醒的青年长吁胸间一口气,忽然用力点头:

“好啊。”

……

几位檀郎渡的坐班市吏接到消息,赶忙出门。

可在码头外等了小半时辰,也不见到某位年轻县令的身影。

“奇怪,大人哪去了?刚刚不是有消息报,大人到了吗,人呢?”

“刚刚好像还有人看到明府来着。”

一位市吏从后方码头泡来,擦汗告诉:

“谢师爷那边也没明府影子,谢师爷已命船只延班,现在就等明府了。”

几位市吏面面相觑,转头在檀郎渡的闹街上,四处搜寻。

某位市吏路过的卖饼摊位上,有贩夫摸了摸怀中的三粒碎银,笑花了脸。

三句话,让客人把饼买光……贩夫霎时间对新渡口卖饼的未来前景感到光明,很有奔头,琢磨着改日立牌,刻个“好汉饼”的招牌上去。

贩夫遥望县城方向,不禁嘀咕:

“咦奇怪,这贵客不是赶船远行吗,怎么埋头啃饼,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