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柳絮落到了她的发丝之上,晶莹剔透而又冰冰凉凉,何姒借着那抹沁着血色的月光,才发现不是柳絮,而是下雪了。
秦鉴依旧走得不紧不慢,左手持伞,右手随意垂在身侧,身姿挺拔,步履从容,只是原本漆黑镶金的伞面已经变成雪白一片,将伞下身着黑衣的男子映衬得古色古香,意蕴悠长。何姒这才发现,秦鉴右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一把前天夜里两人在檐下一起做得扇子,一把今晨烈日下为她遮蔽阳光的扇子,漫天的雪亦不是从天空落下,而是从扇面中的青白花纹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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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雪纷飞如碎玉,寒林映雪画成图。幽深小径无人迹,唯有清风过竹庐。
雪下的细而密,轻易钻进沙人的躯体之中,将一切浸透,化成水,又结成冰。原本动作敏捷张牙舞爪的怪物们越来越迟钝,沙子失去了赖以流动的空隙,利爪被冰雪冻结,他们被迫停止攻击,如庙中石像一般,变成了动弹不得的冰雕。
脚下潜伏着未知危险的沙海也在此刻被冰封,白雪覆盖了一切丑恶,只留下一场银装素裹的童话。秦鉴打着伞,缓缓从冰雕间走过,不费吹灰之力地抵达了最后一块石盘。
“这便到了。”秦鉴回身,看着何姒,缓缓收起雨伞。尚未停歇的雪花也落到了他额间的黑发之上,不知为何,何姒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今朝既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悲怆,却也深情,何姒知道,那不是她记忆中的声音,却偏偏撩动她的心绪。
为什么?剧烈的偏头痛突然袭来,将何姒从沙漠古庙间抽离出去,她又见到了那个曾经出现在她左眼里的女孩,那个和她长得一样的女孩。只是这次,女孩却不是古代装扮,一身满载民国风情的旗袍将她的身段衬托得玲珑有致,站在她身旁的依旧是有着宋兆轩面貌的男人,挺阔整洁的军装包裹住他精瘦的身躯,漫天雪花下,两人相拥而别,无声而泣。
今朝既得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不对,何姒在剧烈的头痛中急速思考着,有什么东西稍纵即逝,却呼之欲出,上一次就曾被她忽略,这一次她决不能错过,可到底是什么?何姒努力瞪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画面,突然意识到她错过了更早出现的东西,在画面之前就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东西——是声音,这声音,这分明是秦鉴的声音。
为什么有着宋兆轩面庞的男人会用秦鉴的声音说话?
画面褪去,痛感也在消散,恍惚间,何姒看到秦鉴踩上了最后的机关。
如最初所料,机关被触发了。光晕在四人脚下同时延伸开来,包围了整个古庙。巨大石块垒起的墙壁竟然在这光照中变得透明,仿佛四面玻璃,而玻璃不久也在光线中融化,整个石庙兀自消失了。何姒几乎在同时看到了兴致盎然的范宇、惊喜交加的君九姿、还有依旧没有表情的秦鉴。
原本从村志处发射出的光线冲天而起,似极光涌向天际,恰好照耀到那轮红月之上,竟是将红月的光辉都变成了银白,大地褪去血色,石像出现松动,不祥的夜终究是过去了。
何姒松了一口气,走下石板朝着村志走去,却没想一瞬间地动山摇,尚未恢复原样的村民们摔倒在地,村长手中的村志也一同跌倒,被甩落到尘土之中。
不好,梦境要塌陷了。
意识到这点,她没有后退,反而再次加快了脚步,朝着目的地狂奔,而站在其他角落的三人也反应过来,与她一般,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朝着村志冲刺。
可梦境震动的更厉害了,砂砾被抛起又落下,整个世界开始倾斜,范宇为保护倒在地上的石像而被困住,君九姿不可避免地摔倒在地,秦鉴降低重心还在努力,村志却随着这阵倾斜,要从何姒面前划过。
何姒没有犹豫,她向前一扑直接跪倒在地,不顾双手的擦伤,飞快拂开周围沙土,将村志拿到手中,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字,有图画在书页上浮动起来,仿佛一帧一帧飞速运转的动画片,开始向前播放。何姒看到了沙泉,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的沙泉,在风吹日晒中慢慢干涸的沙泉,然后村民们出现了,他们跪伏在地,一头她从未想过的动物在干涸的土地上出现,泉水又渐渐涌出,逐渐盖过那头小兽的四蹄,浮到它圆滚滚的肚子上,来到它嘴边,最后遮住它鼻子上极具象征意味的角——有两只角。
“犀牛?”
何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还想细看,可话语出口的同时,村志迅速发黄,图案变成了文字,纸张在她手中化作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