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仁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追问道:“这又是为何呢?弟子实在有些不明白。”
只见王守仁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踱了几步,然后停下来看着何廷仁,缓声道:“若是前去京城,或许能够有更多的机会去做成一些事情;然而就算不去京城,留在江西,同样也可以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王守仁似乎看穿了何廷仁心中的疑虑,于是接着解释道:“为师一直以来都跟你们强调要‘致良知’,不管是身处京城还是留于江西,这些其实都并非关键所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时刻保持内心的澄澈和明净,如此方能行事无愧于心。”
何廷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王守仁接着说:“孔圣人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朝廷给我什么职位我谋什么政务,不给我政务,我就找个书院讲学罢了。”
“那为什么不向他们解释一下呢?”何廷仁又问道。
“他们岂会不知?他们不过是不想我去京城涉险而已。”王守仁起身向屋外走去,何廷仁跟在身后。“不仅是他们,松月、双江也都写信劝我不要去京城去。”
何廷仁知道这松月就是伍文定,双江就是戴德孺,都是随先生一起平定宁王之乱的同僚战友。
走至屋外,王守仁看着的远处的天空,心中只是担心自己的父亲,前些日子往来书信,得知父亲卧病在床,很是担心。而且最近的思绪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年少时和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
自己的父亲是宪宗皇帝成化十七年辛丑科的状元,初授翰林院修撰。历任翰林院学士、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詹事府少詹事、礼部右侍郎。正德初年,晋礼部左侍郎、南京吏部尚书,正德六年致仕。
很多人都认为自己本事高,却不想自己能有今日,离不开自己的父亲的。不说小的时候父亲对自己谆谆教诲,自己考中进士后,面对刘瑾选择硬刚,得罪了刘瑾,当时被打板子,要不是父亲估计都活不到现在。
想着父亲的年纪也日渐苍老,便想着能够回到父亲的身边去。
而且自己的身体也不大好,一年不如一年了,自己觉着还有好多事没有去做,自己的的学说还没有被很多学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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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嘛,为师暂时不会去。”思绪回来,王守仁淡淡的说道。
何廷仁知道这句话是何意,于是小声询问道:“老大人身体如何?”
王守仁背着手,眼睛仍是望向远处。过了一会儿说道:“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儿子的要回去侍奉。”
何廷仁说道:“老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话未说完,王守仁摆摆手说道:“莫要安慰为师了,廷仁。人生一世,修短难测。我父亲已是高寿,相比于很多人很好了。”
“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便回身指着自己的心说道:“只此心无愧而已。”
何廷仁点点头,“我听闻老大人年七十余高龄,还睡草席,吃蔬菜粗粮。那学生跟随先生一起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王守仁笑笑说道:“为师回家是侍奉至亲,你好好读书,来你为为师研墨,我来写奏本。”
何廷仁还想再劝,知道先生的性格,只得恭谨的说道:“是。”
说完二人便向书房走去。待王守仁落座,何廷仁便开始研墨,王守仁铺开奏本,拿起笔,蘸了墨水,便写道:“臣王守仁奏......”
何廷仁在一旁看到,心中诧异道:“先生为何不写官职勋爵?”但是仍压住心中的疑惑,没有张口询问。
他在一旁看着面容清瘦的先生,思绪却想到先生的妹夫兼爱徒的徐爱,记得他曾与先生说起他的梦境:在山间遇一和尚,和尚预言他“与颜回同德,亦与颜回同寿。”后果三十而亡。
先生闻其死讯,大呼:“天丧我!天丧我!”徐爱可以说就是先生的颜回。
“如果他还活着,先生会更开心吧。”何廷仁想道。
不一会儿王守仁便写好了奏章,何廷仁说道:“学生明日便叫人官差送到京城。”
王守仁颔首说道:“好。”
“学生先退下了。”说着便步履轻轻的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