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溶闻言面色变得十分严肃,他沉默了片刻之后,缓缓地开口道:“请父亲说与我详细些。”
张仑靠在椅子上,叹口气道:“今日在宫中,陛下从袖中取一奏本,乃益王奏乞清江镇税课局课钞。”
张溶闻言也是暗暗吃惊:益王,是荣王亲祖父,如今荣王还不是太子,这过继的弊端就出来了。
当时陛下从梁储建议,礼部毛澄奏请,从宗室则一子过继膝下,就有明眼人瞧出来这其中的弊端,益王府人丁兴旺啊。一个不好恐怕就如赵宋“濮议”,朝野为之分为两派,争斗不休。
张仑接着道:“当时内阁与我及吏部王琼皆不能言,最后陛下亲批:正德八年,王请江西建昌府税课司课钞仍充王府用,朕从王请也,今府中用度果不够么?既如此朕不敢将政府课税用于王,乃私也,朕从内帑拨银千两,锦、帛五百匹,充作王府用度。”
张溶忧心道:“如此就不好了,先前王府请赐,孝庙、陛下无有不允,也就近期屡屡推辞,益王见此,心中怎么能甘心?首辅也没有说话吗?”
张仑冷哼道:“亏陛下待杨廷和如此恩厚,竟不发一言。去年应王入京,就在京城外,荣王的大伴、乳母扰的人心惶惶,是陛下当机立断处死那太监,又下旨训斥崇仁王,责其管教不严,纵奴于京城作恶。如今又这般对待益王,以后朝中若小人离间,朝野大乱。”
张溶仔细分析着,笑道:“父亲多心了,皇家事与我家作何干系,父亲有没说什么话,还有我们在京城也有所闻,这益王。弘治八年被封至建昌府,所赐王府乃先荆宪王的府邸,而且其生性俭约,每日都吃素食。喜好读书史,爱民重士,无所侵扰。江西巡抚、巡按官奏报也有称颂。不至于如此。”
张仑道:“益王不会,宫里就不会嘛?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只是担心,祖宗拿命挣的爵位,在我们手上丢了!”
张溶见此便安慰道:“咱们家随太宗文皇帝靖难发家,先有定兴忠烈郡王,位列四朝,于土木之变中殉国,朝野无不称颂。今上对我家更是看重,宁阳恭靖王的王号,还是今上赠予的,宁阳王虽逢承平之世,然为公者六十六年,为太师者二十五年,在朝握兵柄者四十年,以富贵寿考而令终。如今勋贵之中,谁能与我家比?父亲此时若畏首畏尾,今上会怎么想?如今陛下春秋鼎盛,虽遭逢大病,然已然痊愈,且有意培植勋贵,正是我们家光耀门楣的时候,怎么能退缩?望父亲三思。”
张仑重重叹口气道:“福祸相依啊,这也是我所担心的,看着我家有着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我们做个富家翁,守着这家门就好了。”
张溶见此知道父亲不愿涉及天家父子,宗室之间的博弈纠葛,只是这种担心也太早了,完全没有考虑当今皇帝,毕竟荣王还小。思虑片刻道:“父亲若真有所担心,儿子明日进宫辞了差事,交还了职务、差遣,做个富贵人家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