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照顾冬青的这几天,赵雪梅不由分说帮我安定了后方,她每天下班干脆把两个女儿一起接到了她家,吃住都在她家,不但照料着春妮,让我能安心在医院陪冬青,还每天中午、下午往医院各跑一趟,她骑着那辆陪她冲锋陷阵的电动车,风雨无阻。
我们俩姐妹就像上天注定的一样,在生活上配合的非常默契,我在医院待着,不需要特意叮嘱让她给我带什么东西来,她一定会给我带来。而且她给我带来的东西都是我最需要的,她带给我们的吃的,也都是非常符合当下手术后的小孩吃的。这让我想起了跟王晓峰的那段鸡飞狗跳的生活,他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不管你现在是忙乱的,还是烦恼的,他做什么事,总是让你觉得那么不合时宜,却又有火不好发,毕竟事情他也做了,忙他也帮了,至于说到底帮的是不是倒忙,那就要看你怎么看了,你觉得很不熨帖,你觉得他做事很不让人省心,他还会觉得你事多,觉得你难伺候,觉得你鸡蛋里挑骨头呢。
人与人之间,就讲究一个缘字,有缘才投机,无缘那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可人与人之间这点事,为什么总要让人撞破南墙、碰到头破血流伤痕累累时,才能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呢?
王晓峰和刘思宇的微信和电话,我都已经拉黑了。
沈秀兰和张明德,我也很久没有跟他们联系了。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是这样,我不主动跟他们联系,他们是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的,即便我给他们打电话,电话一接通,他们的第一句就是说的儿子家的事情,多年来一直如此。
我累了,也烦了。
这样也好,这让我的生活非常清净,简单。
一周之后,冬青转入了普通病房。
这期间我接到了春日信使酒吧张姐的电话,她开门见山催我快点去上班。我当时请假时当然没有如实跟大家说为什么要请假,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医生建议休息一个月。这就是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好处,大家对你的私生活、个人问题没那么关心,老板对你的背景也没什么兴趣,你只要来干活的时候卖力干就行了,其他都不是大问题。
春日信使这家酒吧一直很需要服务员,尤其是有经验的服务员,再加上我之前是酒吧老板的亲戚张致远介绍来的,有了这层关系,等于在这里有了“编制”,只要酒吧不垮台,只要我自己想来干,就不大可能会失业。
眼下儿子冬青还躺在医院里,虽然过了最危险的时段,但还处于恢复期,我怎么可能去上班呢?
但是张姐说:哎呀妹妹,我给你实话说,倒也不是我们这里离了你不行,是有个男客人,来找你两次啦,哦,对了,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让你顶包到包房去伺候过一次的那个客人,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爱上你了,你不在这段时间他又来了两次,但每次都喊着只点你,给他解释了无数遍,你不是包房的服务员,况且你也请假了不在,可人家不信呐,非说你躲起来了,哎呦你是不知道,那叫一个闹腾呐,真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我在病房外面戴着耳机听张姐电话里连炮竹似的说话,眼睛透过病房门上的那一条玻璃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熟睡的冬青,他那么美好,那么安静,那么可爱,可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呢?
他配有这么好的孩子吗?
我故意有气无力地回复张姐道:不行啊张姐,我还得继续休息一段时间呢,前段时间可能是累着了,再加上吃坏了东西,得了疑似胃肠炎,哎呦给我折磨的,这几天缓得才稍微好点啊,但还是不行,整个人虚得很,站着都要打晃晃。
那怎么办?张姐截住我的话说,万一那个人又来,又非要找你,把个酒吧搅得不得安宁的......
多大点事儿啊,我心想。
张姐,这点事儿该怎么摆平你最有经验了,这对你来说算个事儿嘛,至于说我,你相信我,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什么都没,说白了就是那天晚上他让我提供那样的服务,你想我一个孩子妈,以前又是做过老师的,我会那么干吗?我又不是为了挣点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也还没有缺钱到那个份儿上,因此我就拒绝了他,可能就是被拒绝吧,张姐你就知道的,俗话说男人都有征服欲,可能就是他的征服欲作祟吧?!
哈哈哈哈哈,张姐在电话里一阵大笑,她说,依我看啊,人家就是爱上你了,你这个独具魅力的中年少妇。
我压了压声音跟她说,你可别开玩笑了。我本来还想说,酒吧里的爱情,P客跟服务员之间的爱情,你觉得可能吗?但终究还是没这么说,因为忽然觉得,如果自己这么一解释,就好像那个涨红了脸据理力争的孔乙己,自己才是个笑话。
酒吧里的客人与服务员,哪有什么爱情?
一个被生活重担层层压住的中年妇女,哪会有什么爱情?
我要充分认识到现实的残酷,才会做一个理性而安分的人。
只有做一个理性的人,我才会挺起脊梁减轻起来,“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嘛。
更深一层地说,爱情,或者是其他的纠葛,也不应该是跟他之间。从道义上,他是有妇之夫,不行;从人品上,人家现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也只是为了给我兜售自己的优越感而已,为了向我展示自己现在过得多好,多幸福,谁让你当初鼠目寸光抛弃我了,那你后悔去吧!
坦白的说,后悔有过一丝丝,但并不多,以至于后来随着事态的发展,早已由后悔变成了侥幸——幸亏当初跟你分了,没嫁给你啊!
你要兜售优越感,对不起,我这里不提供舞台,我对你没那么大兴趣了,说白了你就是一颗没滋没味的回头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