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戏台也是为雷茵而建。雷茵生前最爱民间戏本,唯一的爱好便是听戏,而且弹得一手好琵琶。玉衡本就资质不错,得了雷茵真传。那场大火之后,玉衡过的最舒心的几年,便是和雷茵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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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这片刻欢乐之时,他也没忘了仇恨。母亲疯了,他“死”了,却无一人追究。自从能够自由出入凌府之后,他便多方结交、打听消息,最终瞄上了宴平的独子伏夷。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了伏夷的信任,拿到了天牢的钥匙,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雷茵死后,他再无寄托。世上无人知道他是玉衡,唯一知道的母亲却成了疯子。
那原本被雷茵的温柔压下去的仇恨再度疯长。
于是他终于成了天上人人唾弃却又不得不对他恭恭敬敬的权臣凌波。
对于凌波来讲,回忆往事并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凌府再豪华的小楼,也不会是水庆殿,那再葱茏的树林,也不会是殿内的那株木棉,和缠在木棉树上的摩舍那藤——那是母亲的最爱。而那再也认不出自己的母亲,也永远恢复不成从前温柔可亲的模样,对自己嘘寒问暖。
小楼昨夜又东风,往事不堪回首中。
唯一相似的,便是这偌大的凌府和那空荡荡的水庆殿,都有一股冰冷和哀怨。这里几百间房间,除却那些侍女,就只有自己和母亲两个人住。而自己为了保命,每天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要住在哪一间。而每一间都因为长久不住,即使是在这夏夜,也充满着凉意。
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这怀中的龙头簪了。
它是凌波活着的希望,它是凌波未来路上的火光。有了它,他才能开始他报仇的第一步。
凌波揣着那龙头簪,走出了小院,今日他该在第二百三十一号房间睡觉了。自从经历过那场大火,又在地下待了一年多以后,凌波特别没有安全感。或许只有当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身处何地的时候,才能安眠。当年火烧的旧伤,心底一直压抑的情绪,整夜的失眠和因为要掩藏身份而大酒大肉进食,已经将他的身子给糟蹋完了。
凌波心想,自己还有没有达成心愿的那一天?或许,他还要将这几百间房间轮回几次,才能大仇得报、做回玉衡?
而凌波却不知道,此刻看似安全的他早已已经在素楝和虞瑾的眼皮子底下。由于素楝的轻功绝佳,加上今日第一次行动,凌波必然不会有准备,也不会有大量侍卫守卫,相对安全,所以由她打头阵。虞瑾远远地跟着,以防万一。
素楝始终跟凌波保持距离,在这偌大的院子里,凌波巨大的身躯慢慢地移动,走了好久才进入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凌波并没有开灯,也没有打开窗户。他进去之后,便和衣而躺,一切黑黢黢的,就像当年住过的地方。
或许是今日闹了几场,凌波难得很早入眠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他吵着要见父亲,被母亲打了几巴掌。于是他赌气离家出走了,却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于是他在街上晃荡着,实在是饿极了。转眼他便看到有个路过的人在吃饼,于是他就走过去看着那人。那人跟他说,要拿钱买。玉衡从来没离开过母亲,哪里有钱。他太想吃那个饼了,于是跟那人说,“我怀里有个玉佩,换你的饼。”那人真的就伸手来拿了……
还没等吃上那饼,凌波便惊醒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怀中的龙头簪还在不在。
还好,一切都如常。原来是做梦,一切虚惊一场。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凌波感觉自己的呼吸加重了,似乎是刚刚做梦受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