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道长好生端详杨雄,问道:“你究竟是谁?付千钧大弟子杨雄死了几十年,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杨雄?”
天玑道长说:“掌门,半个多月前,重明观的人来访,倒与我提过杨雄的事。据柳浊清所言,杨雄的确未死,而且,双腿膝盖以下皆断,与此人吻合。”
天枢道长这才留意到,杨雄并未跪地,而是缺了半截腿。他对杨雄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杨雄。付千钧原是西梁国师,你该去西梁找他才是。你与他的恩怨,与我们丹霞山并无关系,现下你非要拉扯我们丹霞山,便不讲道理了。”
杨雄道:“自南淮政变,那付千钧私通南淮之事便瞒不住了。西梁全国上下正在通缉他和他门下弟子,他又岂会呆在西梁?我也是四处寻觅不果,才想到玉衡道长手握十方晷可以血亲测辨活人踪迹。玉衡道长既是付千钧的兄弟,自然也知他生辰八字,欲知付千钧身在何方,可谓易如反掌。再说,我与付千钧是私人恩怨,我找玉衡道长测其方位,讨的也是玉衡道长个人的情面。玉衡道长与付千钧是亲兄弟,我找的是付千钧的哥哥,而非丹霞七杰之一,与丹霞山又有何关系?”
天权道长说:“你这便胡搅蛮缠了。你来我们山中闹事,不管你讨要的人情是付千钧兄弟的,还是丹霞七杰之一的,总该我们玄鹤宫来管。我们玄鹤宫向来是不得罪俗修之人的,你现在要我师弟帮你测算付千钧的行踪,他日付千钧怀恨在心,报复我派弟子,你叫我师兄情何以堪?”
玉衡一直没有吭声,此刻见杨雄不依不饶,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道:“你跟义之是何恩怨,我不想知道。我想你费尽心思要找他,多半不是为了报恩,既非报恩,你自然是他仇家了。你明知他是我同胞兄弟,还让我帮你寻他的仇,岂不可笑?”
杨雄笑道:“我既然有本事探知你跟他的关系,自然也知道你收服十方晷后,下山寻他,却遭他囚禁之事。他对你不仁,你又何须念这手足之情?我若告诉你,付千钧连自己妻儿都下得去手,莫非你还袒护他不成?”
玉衡道长目光茫然,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杨雄又对众人道:“你们既是仙山弟子,平日里恐怕少不得悟道参法,总该明是非知善恶才是。那付千钧平日里心狠手辣之事且不说,单是他私通南淮重臣,挑拨战乱,已致死伤无数。口口声声以正派自居,却姑息付千钧这等冷酷残暴自私之徒,你们哪还有脸面自称仙山正道?”
一番舌战过后,玄鹤宫一众倒无话可说了。天枢道长思忖片刻,叫玉衡道长施用十方晷,为杨雄测算付千钧所在。玉衡道长虽有些不情不愿,此刻也只得依从掌门,朝那银光闪闪的法宝中央滴下鲜血,再以剑指诀凌空大书付千钧的生辰八字,行八卦指诀,合于手印正中,引向十方晷。
但见十方晷中央白辉频闪,随即扩大十倍,翻转两三圈,晷面垂直,悬在一丈高处。众人再定睛看那晷面,便看到数不清的小蛇自晷面爬出,浮在白辉之上,每条蛇都身披七彩花纹,纹理交纵配合,竟构成一幅清晰的图画。那图画随蛇体蠕爬发生变化,展现在众人眼前,好似一只雄鹰自丹霞山界出发,疾驰千里,越城池,过山川,至一片桃林方止住动静。旋即蛇群吐信,各自钻回晷面,那十方晷便摇转收缩,飞回玉衡道长右手劳宫穴内了。
玉衡道长长舒一口气,杨雄颇为不解,问天权道长:“依十方晷所示,付千钧仍在西梁?”
天权道长说:“不错,他现在西梁肃州附近。不过那片桃林绝非寻常地域,十方晷才探及桃林便失了法威,足见那桃林方圆数百里内是有阵法的。看来他早防着我,便是十方晷也寻他不着。”
“肃州在岳王治下,据我所知,寅尘子是他府上门客之一。寅尘子修为虽不算精,却有五百余年道行,若付千钧躲在肃州,在寅尘子眼皮子底下应该是藏不久的。付千钧虽炼成了元婴珠,我总觉得他并不能自如驱驭,否则,何以鲜见他施用此珠呢?若在他自己的地盘,凭他精深过人的修为,自然所向披靡,可是他现下既然藏在肃州,我相信寅尘子等人在肃州各地皆有布局,付千钧修为再精,总有法力不逮之处的。”天枢道长说,“杨雄,以你现在的修为道行,恐怕凭一己之力,单是找到付千钧便需耗尽九牛二虎之力。你何不找到寅尘子,与他合力呢?眼下付千钧是西梁缉犯,寅尘子兴许正等着你帮他立功呐。”
玉衡道长听得此言,心里很不是滋味。付千钧再罪大恶极,到底是玉衡道长同胞兄弟,而天枢道长方才所言大有先除之而后快之嫌,对玉衡道长与付千钧的关系竟未有一丝一毫的考量。玉衡道长自然不会拿恶意揣度天枢道长,不过天枢道长毕竟是一山之首,纵然他这粗喇喇的性子玉衡道长早已习惯,此番言辞灌入玉衡道长耳中,不痛也要痒上一阵的。
杨雄才离开丹霞山,三名白泽观弟子便送来请柬,邀天枢道长来黄羚谷相聚,以商擒魔事宜。天枢道长问来客:“以往我们仙界商议要事皆在山中,怎么这回丁掌门竟把地方选在黄羚谷了?”
为首的白泽观弟子面色一沉,道:“天枢道长有所不知,我们掌门疑心山中出了奸细,这才吩咐我们三名心腹弟子前来通知道长议事之地。此次议事,唯有参与者知晓地点和时日,我们掌门也是以防万一。”
天枢道长点头道:“难怪你们三人此行这般谨慎。仙界有叛徒,上回星劫已有种种迹象,丁掌门的顾虑也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