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笛答道:“我的确不满西梁朝廷,可是西梁自己的事,只可自己解决。若有人串通外敌,意图侵我家园,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当下,对于付千钧还抱有些许幻想,万一他是假意里通外敌,实为打探南淮军情,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然而待付千钧吩咐尤峰替他手书回信,竟将我西梁许多军机秘密透露于对方,我便知,付千钧做了南淮奸细。我一时怒火攻心——不,兴许不止是怒火,兴许愤怒之外,我还怀抱着一丝自欺欺人的信念——总之我飞上前去,现出真身,闪过付千钧一排雷钉,只问他一声:师父,你一定有什么苦衷,是或不是?你们瞧啊,直到这一刻,我还如此愚蠢天真,以为付千钧这般行径,是迫于无奈。倘若付千钧撒谎骗我,纵然我明知他撒谎,我也不忍揭穿他的。可是他没有。他承认了他入宫多年,正是为了毁掉西梁,只是苦于天不时地不利,一直没有等到北魏和南淮共犯西梁的机会。后来,他更承认他正是双刀会总帮主,那许多堂主他留着不用,偏派我前去大司马府行刺钟至贤,正是因为我明面上是皇室的人,一旦钟至贤沉不住气,与皇室内斗,对于北魏、南淮二国瓜分西梁,自然是益处良多。付千钧对我和盘托出,我已知自己凶多吉少。好在他这个人刚愎自用,不屑于亲手杀我,只把我交给尤峰处置。我与尤峰在林中斗法,身受重伤,后来他将我逼至一条瀑布边,以玉龙神功炼出两排玉龙真火,朝我袭来。我躲过一排真火,右脸却叫另一排真火燎伤,登时摔下瀑布。”
说到这里,孙笛像突然想起什么,问顾乘风:“顾兄,我师姐现在何方?”
顾乘风愣怔片刻,说:“付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
孙笛大惊,忙抓着顾乘风询问详情。顾乘风长话短说,把付晚香如何出走,如何被付千钧所困,又如何被冥火金尊俘获,以至于四肢尽毁略述一番。
孙笛听闻付晚香身死已难过至极,此刻得知付晚香死状如此凄凉,眼泪不由分说滚了一脸,咬牙切齿道:“付千钧和冥火金尊这些狗贼,真该受千刀万剐之苦才解我心头之恨。”
沐秋桑叹道:“凡人都知虎毒不食子,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亲。”
柳浊清道:“师妹有所不知,付姑娘并非付千钧亲生女儿。”
孙笛问:“此话当真?”
顾乘风道:“不错。付姑娘生父实为付千钧的大弟子杨雄,法号琇莹公子。”
“难怪了。难怪师姐总说付千钧对她格外生分,有时候甚至比寻常熟人还不如。”孙笛哽咽道,“想来付千钧养着师姐,只是以防不时之需。他自告奋勇献女和亲,实质上是把师姐当作棋子在用。师姐若半路死了,西梁和北魏开战,于他有利。师姐若平安抵达北魏,他也可以利用师姐,与北魏朝中重臣搭上联系,来日再生事端,自然方便多了。”
顾乘风问:“我实在搞不懂,付千钧如此这般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身为国师,已是荣宠万千之身,倘西梁国灭,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况且天底下的老百姓,哪个不希望日子太平些?我听闻付千钧未入仙门时,也曾受战乱之苦,为何他不替黎民苍生着想?”
孙笛看向常朝云,对顾乘风说:“这世上,有因才有果。怎么这位常姑娘竟没有告诉你,付千钧能做南淮奸细,全因南淮废帝胸怀大志,妄图报失地之仇么?古往今来,居庙堂之高者又有几人想百姓所想,哀百姓所哀?付千钧为何要灭掉西梁,我也不明白,不过单凭他一人作想,战事如何挑得起来?”
顾乘风喃喃道:“归根结底,这场仗是非打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