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中不知身是客

此剑未佩妥 李尺 1963 字 2个月前

傍晚的光昏暗,幽邃,但是男人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这蒙晦的一切,清晰地观察出这物是什么。他像是笑了声,声音很低,说:“倒是命大。”

那原来是个很小的孩子,身形很瘦,形容狼狈。但其胸膛处仍然在轻微的起伏着,显示气息未绝。

这里是一座很旧的房屋,陈黑的瓦,斑白的墙,屋檐底下有燕巢,门前用木头围起的小走道上摆满了种植的三角梅。

红花绿叶,葱葱郁郁,雨涟如幕,外面是一片细雨的烟朦。在这昏沉的世界里,那繁盛的三角梅是唯一的颜色,近乎有一种夺目的生机。

屋外围了个小院,中间石板铺路,两边却被种满了植被,放眼看去,拥拥攘攘,平凡人家。

屋里摆设也很杂乱,每一处空白的地方都好似被占满了,唯有面对三角梅的地方开了一扇窗户,窗栏雕文细致,衬着外头细细的雨帘,郁郁花红,是唯一的雅处。

窗户对面过去便是一张很低的木床,上面躺了一个人。那是个很小的男孩子,脸上面泛着不健康的红晕,他的嘴唇干燥,眉头紧蹙,像是陷在了深深的梦魇之中。

过了一会儿,那男孩子的眼皮下,眼睛快速地动了动,那一刻汗水流了下来,鬓发皆湿,他才陡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无神,好一会儿才慢慢凝聚了起来。

他回过神就立马坐了起来,打量这陌生的环境,像是个误入的野猫,寒毛耸立,全身紧绷,十分的警惕,有种纯然的兽性。

他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伤,上面的致命伤都被处理的很好,有部分比较浅的甚至都愈合了。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掀开被子慢慢站了起来。

他正在打量这处房子,这屋里的摆设繁杂,却很干净,而且这里有不少制药的工具,他看过一排排的草药罐子,向外走了去。

门扉初开,一股湿冷气息便陡然袭来。他身着单薄的底衣,打了个寒颤。天色很沉,他一时间分不清时间,只觉得这个地方像是被这密密的春雨笼罩,有着藏在另一个世界的安静。

一人转过身来,见他出来便笑着打趣:

“呦,这年头,竹竿也能成精啊。”

徐还陆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上衡临江,夜重风深,迷蒙月色透过窗柩流落室内,他有些疑惑地想道:“为什么会梦到被师父捡回来的事?”

而且他发现,那个梦很奇怪。

晚风微冷,吹得窗户一动。

徐还陆被这声响惊的浑身一颤,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是视角!视角很奇怪!

梦中,他好像是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一幕发生。

应旧客也做了一个梦。

不同的是,这个梦,他反反复复地做了许多年,许多遍。

温暖,黏腻,潮湿,他一脚便踏进一个血泊,盈满的鲜血汩汩流动,渐渐没过了他的脚踝,他甚至似乎能听到水声潺潺,似血存于体中流动。浓黑,深重,夜色蒙眼,人眼能辨别的景象实在轻微。

他摸着黑前行,直到他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摔了一跤,摔进一地的鲜血里,他并不觉得恶心和惊惧,只觉舒适,如水溶于水中。

然后他摸到了人的脸颊,像是刚死,甚至还是柔软的,如同沉睡梦中。

心脏血液涌流,跳动如擂鼓。他后知后觉地陷入了一种莫大的恐慌中。

这时微弱月光照射而下,他这才看见,这周围山堆着山,水重着水,山是尸山,水是血水。密密麻麻,占据眼球。通天的黑柱四方林立,如沉默的古武士,或者是守墓人。锁链纵横交错,月光透过间隙流淌,和这血色,氤氲。

他恐惧着。

不是恐惧尸体,血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莫名的恐惧如通天的山石,沉沉地摄住了他的心魂。

他只记得,尸体的脸颊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