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七月十一。
风於邑的寻常百姓们,昨夜自然是听到了不小的动静,但就如同郢郸兵变时一样,只偶有探出头来、见到了街道巷陌间血腥一幕的,便被吓得纷纷关紧了门窗,没一个敢出去、或哪怕只是窥视的。
但瑶光楼提前几日辞退全部人员、加上大火蔓延在风荷鹿庄半个山头,却是没那么轻易隐瞒了。
在后半夜到凌晨的时间里,是由风氏家丁与铉影阁斥候们在各处负责的清洗。
但到了早上,随着无可避免的问候、寒暄,进而生出并传开的市井流言,整个风於邑的百姓,很快都知道了昨夜发生的大事。
在他们的理解与认知里,是瑶光楼与风荷鹿庄同时遭到了夜袭。
风氏医馆照常开门后,便不免有好奇者敢去询问,风书雪则如实给出了客观而准确的回答,称是与郤氏合作,将盘踞渊国十余年的杀手组织引到风於邑来,一夜间斩草除根、赶尽杀绝了。
当然,对于此时已在风氏内部是尽人皆知了的“铉影阁”三字,风书雪对外人还是只字未提。
瑶光楼也就这样草草退场,成了渊国汗青难以抹去的一页。
而另一头,风荷鹿庄山上。
送走铉影阁等众人后,风听雨便出了门去、与族人家丁们一道亲力亲为,忙活起了救灾重建的工作,一直忙碌到天亮…
接着,也与风氏众人公布了历经昨夜事后,决定由兄长风书雪担任庄主、及其它方面后事的安排。
剩下的风氏众人们,则对风听雨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
这一发生在渊北、足以震动渊国或甚至可能是天下的大事,便就如此结束了。
只是与此同时,宣国质子杨郜在江都郢郸谋叛被弹压、仅以身免逃亡的消息,过去近十日,也已逐渐传遍天下。
再加上,未都雍邑又有六百剑修,数日前已由未国司马常辛真人、海卢侯安邴亲率,奔赴乐国,支援寅伯邘意即将发动的政变…
究竟哪件事,会给天下带来最大的震荡,会把一切带往铉影阁主与黎太师白真都早已预感到了的那个地步呢?
那时…黎朝七国的江山,又会发生什么、变成什么模样呢?
而与此同时…
由此向西南近千里去,宣南群山,老军侯“仲梅夫”所隐居的亥山处。
山不高而秀雅,林不大而茂盛,松篁交翠,清泉流响。
郁绿的密林中,一处长满青苔、稍有磨损的歪斜石碑前,一名身高七尺、腰挎佩剑,一身朴素且略沾脏污的布衣、束发扎髻,气质非凡不似寻常百姓的少女摸着树干走了出来。
抬望眼,少女立刻注意到了附近极是显眼的半山腰上,一处小崖边的情景。
在那小崖边的一株歪扭大树下,竟有间低矮茅庐,更隐约可见的是,似乎还有个人影在崖上舞动。
少女心生好奇,左右巡视,发现了上山石阶所在的山口,于是情不自禁走了过去。
不一会,少女便沿石阶一路攀登上了百丈高的山腰处,来到了茅庐前。
至此,少女才终于瞧见清楚:
适才所见崖边树下之人,乃是一魁梧奇伟、身肌健硕之白发老者,穿着更加简单而脏污的破布衫,手持着杆五尺长、锈迹斑斑的宽刃铜剑,似察觉不到有人靠近般,闭眼沉浸在自己的动作里,一来一去、缓慢的挪着步子,舞着剑。
少女则越看越是入迷,很快又不自觉靠近上去…
这回,仲梅夫察觉到少女,便是倏然停下,转过身来,警觉地看了过去。这一道,当即是将那少女惊愣在了原地。
两人对视着,互相没有言语。
“汝是何人?”
过片刻,仲梅夫才终于张开沙哑中饱满沧桑的声嗓问说道,“来此作甚?”
“啊…”
少女正欲本能张口,却是喉嗓伤损、无法言声,于是只有抬手伸出剑指,随后,运功施法——
“老先生,我只是路过的。”
此时,少女的声音响起在了仲梅夫两耳之内、听得他也是惊愣了刹那,“适才在山下,见到山腰处有人,好奇靠近。待上来了后,又发现您在练剑,这不知觉间便看得入迷了,如有搅扰冒犯,还请见谅…”
一边传音着罢,少女也一边恭敬作揖、谦卑而有礼。
“喔?”
仲梅夫却是对这不张口即言语之术感到了好奇、便询问道,“适才…是汝在言语?莫非…这是什么神奇道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