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江湖儿女,刀头舔血。生与死,不过须臾之间的转换交替,云淡风轻。然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意义,则取决于他死之后,会有多少人,为他落泪悲伤。
铁梦筝直到眼泪哭尽,才终于承受不住,晕厥过去。
洪一将“雪酿”喝光之后,走到窗边,重重地拍了拍郭旭扬的肩膀,两人看着远处那素白的雪,缄默无言。
第二日,铁梦筝为父亲换上一套崭新的衣衫。一身浅青色的细布长衫,轻纱上染印着铁从云生前最爱的墨竹。
郭旭扬亲手为铁从云削了一根竹条,那是铁兄的就手兵刃。自从铁从云第一次在他面前,以竹御敌之时,竹条的长度、宽窄及竹节分布等细节,郭旭扬已记在心里。轻软的竹条,在铁从云手中,如锋利的刀剑,可破千军之阵。郭旭扬将削好的竹条,仔细地别挂在铁兄的腰间。
铁从云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面上还带着死前那一抹平和宠溺的笑,仿佛并未离开过——所有人都幻想着,他并未离开过。
大殓之日。
厚厚的棺盖,一点一点地合上,伴随着铁梦筝的悲泣声与郭旭扬、洪一及王守魂等人的叹息声,将铁从云的身体,隔绝在那长方之形的黑暗里。
长长的铁钉,一寸一寸地钉入棺木,那沉闷的声音,如同地狱幽灵的嘶吼,将每一个人的幻想,无情地击碎。
灵堂内,即便铁梦筝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她依然跪在铁从云的灵柩前,凄楚悲凉。
“小筝,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洪一半蹲在地,将一碗白杏雪蛤粥,递到铁梦筝的面前。看着对方,洪一感到一阵心疼。以往这无忧无虑、活泼可爱的女孩儿,在经历丧父之痛后,双眼红肿,两颊瘦削,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
“你不是答应过云叔,要好好活下去的吗?他在天之灵,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洪一的语气十分坚持,“多少吃一些,我看着你吃。你不吃,我不走!”
“洪大哥,谢谢你。”兴许是挨不过洪一的执拗,绝食了一日的铁梦筝,终于端过粥碗,小小地抿了一口,“我自小没娘。娘亲在我的记忆里,早已模糊。”
洪一知道铁梦筝此时需要排解,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默默地聆听着。
铁梦筝继道:“阿爹对我很好很好,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我以前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阿爹他会离开我,永远地离开我……”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万重山!我一定要杀了他!我的父母,都是死在他的手里,我一定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