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马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这哀怨的喘息足以击碎最硬的铁石心肠。他又要了一杯杜松子酒,希望这个谋杀的话题不要再被提起。
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再在脑海里回顾一下过去几周发生的事情。
杰克和海伦结婚的那天,杰克打了个赌。赌约的另一方是已经结婚多次的富有魅力的社交名媛、飞行员、作家、探险家、百万富婆——莫娜·麦克莱恩。她跟杰克打赌说她能犯下一起谋杀案,而杰克永远也查不出来。赌注是远近闻名的卡西诺赌场,那是芝加哥最受欢迎的饮酒和跳舞的地方。
后来真的有人被杀了,事实上有好几个人。马龙、海伦和杰克费尽心力想把罪名安在莫娜·麦克莱恩头上,结果却发现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犯下的罪行。这倒也没什么,只是莫娜坚持说他们认错了尸体。
现在马龙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知道发生了一起谋杀案,也知道凶手是谁,但却不知道受害者是谁。这让他很恼火。这不是他的赌约,也不关他的事,但还是让他很烦恼。要是杰克和海伦在这儿就好了。
马龙发现自己正对着一个空杯子哭泣。他又叫了一杯杜松子酒,说道:“记住,乔天使,我要在十二点过五分的时候回家,即使是跨年夜我也要回家。”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乔天使的市政厅酒吧很小,也远称不上华丽,但很方便。酒吧是个一个长长的、狭窄的房间,吧台从一头延伸到另一头,多余的空间被26点游戏桌、几张小桌子和椅子以及一个电话亭占据着,这些就是它的全部。但它位于芝加哥环区的正中心,如果从它的门口扔块石头,向任何方向都能砸到一个可能罪有应得的政客。如果你想赌马、兑现支票、采访市长、结识里亚尔托合唱团里的那个丰满的红发女孩,或者只是想买一杯酒,乔天使都能帮你搞定。他是约翰·马龙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他很识趣,不断地供应杜松子酒,也从不多嘴。
约翰·马龙右边的那群人不再唱《你妈妈是从爱尔兰来的吗》,正努力的回忆起《基拉尼的湖泊和山谷》开头几个小节的旋律。这个小个子律师又叹了口气。抛开他所有的其他的麻烦不谈,现在最麻烦的就是他能准确地预见到今晚将如何结束,他会被拉进酒吧里一些人的对话中,人们会开始互相买酒,他会用他那镀银般的男高音唱起《天堂的一角》,还会被哄着背诵《罗伯特·埃米特挽歌》,他们,他和他新结识的朋友们,会去更多的其他的酒吧,最后来到西塞罗,他们会打一场架,他的衬衫领子会被一个来自罗克岛的完全陌生的人扯掉,他最终会醒过来,要么是因为行为不检被关进监狱,要么是在某个女人的公寓里,离芝加哥卢普区至少有四十五分钟的火车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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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这个夜晚会如此结束,因为每次都是如此。
约翰·马龙举起酒杯让人再倒满,一口气喝光,提醒自己明天早上是新的一年的开始,他要重新开始生活。
他听到门开了又关上。他抬起头,看到乔天使的脸白了一下,然后怪异地僵住,露出惊恐的表情。
“马龙!”
喊出这个名字的声音紧张、沙哑、可怕,是一种怪异的声音。马龙在酒吧凳子上转过身。
一个男人走进门来,站在那里,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门把手,手指关节发白。对约翰·马龙来说,他是个陌生人。他没戴帽子,光滑的黑发上闪烁着点点雪花。他是个高个子,瘦而棱角分明,穿着一套芥末色的花呢套装,一件破旧但昂贵的骆驼毛大衣搭在肩上。他那骨骼粗大、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有很深的晒黑痕迹。但现在,他的脸色是一种可怕的、毫无血色的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