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桅帆船洁白的帆只升起了三分之一,没有任何抗拒地跟着风晃悠,随着海浪起伏,李元婴轻裘缓带地靠在软枕上,半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大猫,晒着冬日的暖阳。
晃了下手里琉璃杯,萧若元看着殷红如血的大食蒲桃酒,从波光粼粼的杯壁滑落,笑道:“王爷,此酒甚佳,你真不品尝一二?”
韦公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能将有些浑浊的蒲桃酒,变得如此清澈晶莹,透露着宝石般的艳彩?
“你也少喝些,小心算错数据,四郎为你算出一卦上上大吉来。”李元婴没有看向萧若元,懒懒地调侃道。
在发现袁天罡的铜钱有问题后,杜澈重操旧业,只是定了个规矩:每日一卦。袁天罡的铜钱被换过,他的却没有,导致大家再次对他敬而远之,生怕被他算出个吉卦来。前有同门师兄弟讲述的诡异而又悲惨的经历,后有吃肉都能卡住喉咙的倒霉蛋——苏我鞍作,以身证明吉卦的惊悚效果,不怕他的都是神经粗壮内心狂野的神人,俗称深井冰。至于主动请他卜卦的人,目前还没见到过。
“王爷放心,某会留着他这张脸给你,充当个赏心悦目百戏艺人。”身穿象牙白莲花团窠鹤氅的杜澈,施施然走来,手里捧着个手炉,坐到萧若元对面,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鞍作大郎只是个增加谈判筹码的人质,有必要如此费心熬他吗?从这段时间的表现看来,不过是个马服君之子般的书袋子。”
与鞍作大郎交谈,比听棠梨苑那些学士咬文嚼字还累,那些学士至少是真的学富五车,而不是用些残缺的经集注去解释更加残缺的典籍。说实话,某宁愿去看三师兄训练野猪爬树,也不愿意听他讲述那些神的传奇本子,还有所谓的日出之国的高贵出身。
李元婴嘴角微挑,惫懒地笑道:“马服君之子才好,我们毕竟只是想割地赔款,而不是变倭国为倭州。”
倭国与高句丽、百济不同,大唐与他们没有世仇;也与吐蕃不同,没有吐蕃那么迫切地想要放马长安。此时的倭国还处于飞鸟时代,离平安时代还有一百多年,离战国幕府时代更远。直接取而代之,政事堂内部就会吵个至少三天三夜。当源源不断的金子和银子运回长安,那群老狐狸红色的心脏会变黑,黑色的眼睛会变红,不用任何人劝说,他们就会高风亮节地谏言:陛下,倭国百姓忒苦了,苏我氏忒坏了,田木寸更是斯拉斯拉的坏,我们要去解救那群可怜的百姓,让陛下的仁德普照倭国!
杜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