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镇的县太爷黄运升今年已五十有二,几十年官场浮浮沉沉早已看淡,也就不再去追求那运升,安心在这南边小镇稳稳当当做个闲官。
所以今天早上突然听闻衙差来报有位气派的大老爷找他之时很是惊讶了一阵。
他已许多年不与京官打交道了。
骨碌碌、骨碌碌。
木制车轮轧过不算平整的土地,发出不太规律的声音。
安阳镇通往各个村子的道路已经算是好的了,也不知道后头马车里的那位大人物行惯了京都里的青石板路现在能不能受得住这山路颠簸,黄运升不太厚道地想。
人老了,不再去琢磨那升迁之道,只想着安稳度日,故而对于这一大早就让他忙里忙慌诚惶诚恐的大人物,他心里头那还是有点小情绪的,当然,面上自然是谦而又谦,卑而又卑的。
摇晃的马车渐渐停下,只听外头的衙差来报,“县老爷,清河村到了。”
黄运升抬手整了官帽,又一弹身上官袍,起身出了马车。
“草民清河村王德平携全村恭迎县太爷!”
站在马车上的黄运升视线一扫,前头乌泱泱跪着百来号人,领头的那个应该就是村长王德平了。
能在这里跪着的都是村子里成年的汉子,百来户的村子只能算是个中小型的村子。
视线逡巡,很快黄运升的目光就锁定了跪在王德平身后的一对年轻人。因为都低着头,看不见具体样貌,不过瞧着身上的衣服倒是干净整洁,面料也与其他人的粗布麻衣不同,想来这便是那位大人要找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方文林。
“方文林何在?”
听见县太爷叫自己的名字,方文林一叩首,“回县太爷,草民方文林。”
黄运升略看了一眼,原来是这个胖些的。
两个人都跪着,也看不出具体身形,全都团成了圆子,在他的眼里可不就是一个更胖更大,一个稍小些嘛。
下了马车往后头走去,在后头那辆明显比他那辆更大更华丽的马车旁站定,弯腰躬身,语气恭敬,“大人,方文林在外头候着了。”
马车里头的人没有说话,车帘微动,低头躬腰的黄运升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绣纹皂靴。
他的身子更低了。
“让其他人散了吧。”
只听声音,这大人物的年岁比之县太爷还要小?
“是。”黄运升又走到那一片“圆子”前,“村长和方家人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百来号人一步三叩首散了干净,只留下了领头的王村长和他身后那两个衣着不同的年轻人。
黄运升略微有些诧异,这方家人丁如此稀薄?
……
秋忙过后,农人一般会歇息个几日,享受丰收的喜悦,不论是老人孩子还是男人女娘,都会走出家门,吃茶唠嗑打牌,娱乐方式不一而足。
休过这几日之后他们就会继续忙碌起来,趁着下雪之前点些萝卜白菜冬小麦等。
但是今日的清河村却是一反常态,村子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田里水边路上都不见人影,只闻风过树响,虫鸣鸟叫。
静的不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