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南点点头,他也明白,季熠和悦知风所在的位置太高,高到了在他们眼中,只能看得到整个事情的大走向,而事件中的个体、牵扯到的每一个人,都渺小得仿佛虫蚁。这并非是他们的态度,而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决定的,就算季熠或悦知风重视所有人的存在,也改变不了这一点,这些事是谢观南在戎州这一程和之后这两个多月中慢慢体会和认识到的。
“你之前说西南学子会得到补偿,果然皇帝前阵子就说要在秋季开恩科了。”错过了春试的西南考生,不用等待一年或者两年,而是在半年后就能有第二次机会,这已经是皇帝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弥补了。谢观南好奇地问,“你去江南又做什么?”
之前以谢观南的猜测,季熠就算不在皎州,也应该是去陇右道看望悦知风,因为睿王的病直到他们在戎州分别时,还没有什么起色,只是暂时稳定而已。
“董危素和白叔隔几日就会给我来信,老师的情况虽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恶化,一切尚在控制中。”季熠知道谢观南担心这个,于是简要地说了两位大夫对悦知风的治疗打算,“他俩信还是分开发的,都写得巨细无遗,总之就是一个施针一个用药,全天盯着老头呢,你不用担心。”
董白两人合作已经代表着本朝现今医术的最高境界,听到这话谢观南确实也没有什么可再不放心的,那就只剩另一个问题:“江南道往返这里一次也要近一个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去那儿了?”
“南北运河经历数代开凿、疏浚和整修,虽然已经规模很大,但每年夏季还是会有些地方遇到洪峰,所以夏季之前,江南各地都会做一些预防水患的工程。”季熠解释了一下,运河对于本朝将经济重心南移起到的决定性作用,正是因为先帝在大一统之后有意要平衡全国的发展态势,才会特别注重江南的治理,这和今上要改制春试的出发点是殊途同归的,“二郎微服南巡,我趁这个机会去见了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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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季熠是抽了这两个月的空去见了次皇帝?谢观南不禁扫了他一眼,若是他俩这阵子没有分开,去江南的事这人会主动跟他提么?
“你想见他我不会阻止,但我不会把见他当作一件非进行不可得事放到你面前来让你选择。”季熠为了方便剥完粽子还顺便切成了适口的小块,免得粘米吃起来狼狈,他拿了支竹签插了块粽子递给谢观南,笑得坦坦荡荡,“他虽是我的亲人,毕竟身份摆在那儿,若是会让你不自在,也不是非见不可。”
谢观南轻笑,他们在说的可是这天下共主的九五至尊,不是在市集摆摊开铺子的小老百姓,说什么想不想见,倒好像主动权都在他手中似的。
“可别拿我做幌子取笑了,你这么急着找机会同他见面,总不会是商议治理水患的事吧?”谢观南从季熠谈都护府的事里就能判断出,什么程度的事情在季熠心中能排到怎样重要的位置。皇帝南巡可能确实是来视察江南水利或水患防范的事宜,但与季熠见面必定不为这些。能按部就班的事有百官各司其职,需要季熠与皇帝当面说的肯定是更要紧的事,当然也不会是见不见他谢观南这样无足轻重的事 ,“你把老师生病的事告诉你弟弟了?”
季熠轻叹了一声,谢观南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但季熠说不说,也不影响皇帝知道这事,因为太医署的奏报早晚也是要呈上去的,这并不是可以隐瞒多久的消息。问题并不在于皇帝几时知道,而在于他会如何应对。
“你也早猜到了吧?”季熠在水下捏了捏谢观南的手,“二郎要收回西南三道的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