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带坏了我的运数,其实这是我想说的话才对。”季熠原本让谢观南枕着自己的胳膊躺着,但对方怕他被压着控了血,又移开了,并抓了个长条形的靠垫过来充当枕头,他俩并排躺在榻上说了这么会儿话,倒是把之前那点旖旎的念头全压了下去,“我每次出门总是因为哪里有事,只有追着你下山这次是我凭着自己心意做的,可我才过来,你便遇上案子,跟着又是地动,接二连三的事让我想表个白都挑不出个好时间,你还受了伤,你说我俩是谁带累了谁?”
谢观南笑了,他在京畿办案这几年,还真只有些磕碰小伤,没有像救灾那次被砸到要养个把月的伤。要这么论,季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大方地抬了抬下巴,盖棺定论:“也是,可能我和你本来运数就普普通通,该发生的总要发生,行……那就算我俩扯平了。”
如此“豁达”的谢观南把季熠逗笑了。比起他心里那些仿佛有着十八弯的崎岖沟壑,谢观南这样情绪全在脸上的人真的太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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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从江南道回来又要去益州,你弟弟南巡时没有留下督导西南的官员吗?”谢观南虽然知道了季熠此行的必要,可还是觉得事情接踵而来有些太紧凑了,季熠虽然除了一身富贵小毛病,基本称得上是身体强健,但这些日子接连的长途奔波加之苦夏,人也还是瘦了不少。
如果皇帝出巡说看江南就当真只是看江南,那历来也不会有皇帝每次南巡就举国震动的情况了。皇帝离开皇城不过是一个信号,圣驾到哪里,哪里的官员就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但皇帝不到的地方,并不意味着不会被查,这都是上下心知肚明的事。
“别处都有,但西南没有。”这样热的天气两人贴近着靠在一起,体温都足够把对方捂到出汗,于是季熠从矮桌上摸过一柄竹扇来扇风,把一丝清凉带入两人之间,“西南三道,二郎从不派监察御史,这是一个约定。”
监察御史属御史台察院,满员十五人,分察百僚,巡视州县,监督刑狱,整肃朝仪。皇帝颁布新令、或任免高阶官员,当然也包括御驾出巡,每逢这种时候都会有御史伴驾或沿途调任赴郡县,虽无定律但通常而言皇帝出行的方向也会是御史前往的地域。
季熠说今上从未向睿王管理的西南派过监察御史,这点令谢观南十分意外,一面是对陇右军的存在锱铢必较,心心念念着要收回兵权,一面又似乎释放出全盘的信任,到底今上希望让睿王感受到的是哪一种情感呢?
“约定?”谢观南注意到季熠用的这个词,那必然不会是皇帝和睿王的约定,而是即墨家两兄弟之间的约定,“他不派御史涉足西南三道,但要你替他看着这里吗?”
皇帝派御史监察天下十六道的各地官员,无非担心天高皇帝远,朝廷的制度在地方上有执行不到位的时候,而有这样一群不知何时会在何处出现的御史,替皇帝奔波于各地,就如同在警告着天下百官,不要心存侥幸去做那贪赃枉法、无父无君之事,皇帝的耳报神随时可能在背后盯着你。
“西南没有出过太大的岔子,不过这非我之功,是老师给这边的底子打得好。”季熠说这话的语气有些不自然,说的分明是好事,但他似乎并不因此而感到轻松,“西南有近半数疆域原本是蛮荒之地,时至今日也还有很多偏僻的地区生活着未开化的少民,是本朝最不容易教化的一片土地,很难想象如果当初不是老师带着陇右军在这里,如今又会是怎样光景。”
不止季熠说过,谢观南也从别人口中不知道多少次听过这样的论调,毫不夸张地说,在西南这片土地上,悦知风几乎是一个快要被神化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