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是了,一切都是表演。
从一开始,满智就不断强调着表演二字。
既是演出,便有开场和谢幕,满智遭宁凡算计,亦可作为最好的谢幕时机。
满智虽然借机退场,但他的剧本,绝不会因此而结束!
几乎是宁凡击碎百戏虚空的瞬间,一道足以传送始圣的黑火阵纹同时发动。
那些黑火化作五轮黑色太阳,五日合一后,却又化作一轮孤悬的黑月。
和五日化月异象一同出现的,是九根逆柱的虚影,其威压浩瀚不可测,将所有逃脱路径封死,使人难以正面破阵脱离,只能陷落此阵。
黑月旋转着,化作一个巨大旋涡,将时间和空间尽数吞入其中,将一切横渡挪移。
宁凡亦难幸免,即使有蚁主圣环加护,仍是被一路强制传送,无法违抗此阵传送之力。
无数轮回瞬间横渡穿梭,更在那传送的终点,隐隐出现了时光长河的轮廓!
此传送更是一路朝着时光长河的源头前行,在那里,矗立着万圣山!
这便是满智的后手!
若宁凡不肯老老实实被百戏虚空算计三千次,则满智会放弃炼宁凡为傀,将其传送到万圣山上,以此交差!
那里是诸圣聚集的地方,如今,诸圣正为宁凡的胡作非为而焦头烂额!一旦宁凡被传送于此,定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是道灵传送阵!此乃道祖不传之阵,且是完整阵图,满智为何会用?”
“该死!此传送方向居然是万圣山!你不能去那里!一旦去了,会死!”
“可恶!本宫一身所修皆来自道灵世界,便是借给你的圣环,也为此阵全盘克制,无计可施...快!快开启你的太极生灭境啊,全力之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喂!你发什么呆啊!”蚁主道心大乱。
她本不信自己会被满智算计,认为是宁凡小瞧她。可现在,她信了。
即使是全盛之时,她也拿道灵阵法无可奈何,一身所修皆为此阵所克,如今则更是无计可施。
可这并不合理!满智区区十纪圣人,怎可能得到道灵阵法,又怎可能将之学会!便是涅圣都不一定能领悟此阵法!满智怎可能如此逆天!
她不该自负的!若非她逼着宁凡用她的神通对付满智,若非她执着于莫名其妙的圣人尊严,宁凡或许会更谨慎地对付百戏虚空,而不是如眼下这般,仓促将其击碎,以致触发满智的另一算计...
是本宫...害了他!
曾经蚁主做梦都想返回真界,一旦回到那里,凭道祖的手段,定有办法杀死宁凡拯救她。
可如今...她却不愿回去,至少不打算将三界欲诛的宁凡带去那里...
宁凡虽然很可恶,但...但也该本宫亲手打杀,岂能任由旁人打杀!
莫名的焦躁令她不完整的道心更加混乱,直到宁凡的安慰声传来。
“别怕。早在击碎百戏虚空以前,我就看穿了满智的后手,并暗中改动了此阵阵纹。虽无改于我被强制传送的结果,但此番传送的终点,却不会是万圣山。”宁凡安慰道。
蚁主一怔。
继而大受震撼!
“你居然暗中改动了道灵阵纹?这不可能!此阵完整阵图,乃是道祖鸿钧的不传之秘,涅圣都难以彻悟其中奥妙。你不过初见此阵,丝毫不通阵理,如何可以将之改动?”蚁主人傻了。
满智已经够逆天了,宁凡莫非还能更逆天?这合理吗?
是她不够逆天,所以才跟不上这些妖孽的节奏吗?
没脑子的难道只有她?
“此阵确实足够深奥,大部分阵理我都参不透,但偏偏此阵部分阵纹和悟道树意识界的底层代码有诸多雷同,想来悟道树意识界里本就有道祖鸿钧的手笔吧。这些年我多次改写意识界代码,积累了不少经验,故而面对此阵,才不至于束手无策。你若和我一样常常修改意识界代码,定也能做到此事,不必自轻。”宁凡安慰道。
但蚁主更加受挫了。
修改意识界规则什么的,她可做不到!
那是始圣能做到的事?她又不是宁凡,她又没开挂!
她更没本事看一眼道灵阵法就把阵纹改动了,原谅她,她真的只是普通人!只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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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愿承认宁凡的才能高出她百倍千倍,却又希望宁凡真有这等本领,可以避开传送至万圣山的必死劫数...
眼见万圣山的轮廓越来越近,蚁主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实在不行,就拼了!
但就在此时,阵纹忽然方向一转,将宁凡传送到了第一个方向,不再朝着万圣山移动。
眼见宁凡的改动当真有效,蚁主震撼之余,也松了口气。
但万圣山的一些圣人,却在感应到宁凡远离之时,有了不满和骇然!
“满智明明承诺会将罪修逆樊捉拿归案,竟被对方逃走,真是无能!”
“并非满智无能,是此子过于逆天!道灵阵法说改就改,你跟我说这是一个仙王?始圣都做不到吧!”
“若那逆樊不来万圣山,我等欲对其出手,必须身入量劫,这却因小失大了。便是身入量劫,满智都奈何不得此子,我亦没有自信拿下此子...”
“如此一来,只能在刀兵末劫正面解决此子了!可,此子过于逆天,只凭刀兵劫真的能将此子解决吗?”
“棘手!棘手啊!刀兵劫怕是无用了,但轮回八十一难或许还有些希望...”
“可此子分明欲以杀戮成道!一旦他破了千年刀兵劫,怕是要杀劫圆满,一举成帝的。未成帝便如此棘手,一旦成帝气焰愈发滔天,八十一难恐也压他不住!”
“无需多虑!真界仙帝欲斩道山,必须大道认可,如此才能斩断道山,获赐仙格;梦界成帝没有仙格之赐,但也得大道不阻,才有斩道的机会,否则道山便会如吴刚伐树,斩之不尽。我等只需请示大道,禁绝此子帝路,此子便休想斩断道山,无论真界梦界,都不会有此子的成帝未来!”
“善!此子邪魔外道,绝不可放任成帝!纵不诛杀,亦要绝其仙路才能令吾心安!”
“此子既逃,满智便有失职之罪,此前允诺一万功德,不必再给。”
“不止如此,老夫还要奏请道祖,治满智个窃夺仙机之罪!当年满智获赐的明明只是道灵残阵,今吾观之,他竟补全了残阵!无道祖许可,擅窥此阵全貌,按律当废堕黄泉!”
“道友有所不知,那满智同意出手的条件之一,便是免罪一次...此罪已用仙律石券相抵,无从追究了。我知道友与满智交恶,但此事奈何不了他。”
“可恶!那满智当真狡诈,难怪他会同意出手,居然还有此内情!”
“哦?太初日晷传来消息,说是感应到满智损失了元阳,是被那逆樊所算!”
“嘶!满智可是元阳始圣,竟被逆樊害了元阳?如此,他至少要跌落一纪修为,这可是巨大损失了!”
“这...满智似乎都未曾亲临无量轮回吧?竟都有如此损失?若他亲临,又会如何?若我等亲临,又会如何...”
“满智或有怠工之嫌,但元阳之损定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连他这等精于算计之人都可能因贪取无量受损,我等又当如何自处...”
“能让满智都吃亏,那逆樊果然不可小觑,吾等道行或在满智之上,但论算计却是略有不如的,日后面对逆樊时,更应谨慎...”
“无论如何,此子已非蝼蚁,至少于始圣而言不再是了...”
“约束门下弟子,不可贪取此间无量,以免牵连我等。反正轮回可用之人无数,不缺你我。”
“善!”
“诸位可有举荐之人,可遣往刀兵最终之战?”
“我有一人可荐...”
“吾亦有数人可荐...”
“吾有一友可荐,但须许我五千功德...”
“有功德的话,我也认识几位道友...”
...
道灵传送阵法还在传送着,明明被宁凡修改了传送路径,但却没有朝北蛮轮回传送。
蚁主:“想不到你真有本事修改道灵阵法,本宫对你刮目相看了!只是你修改后的路线似乎有些问题,并没有原路返回。”
宁凡:“确实没有。在刀兵劫最后一战前,我原本就打算去一些地方,和‘道友们’借些东西。正巧满智用了此阵算计我,也省了我许多力气。毕竟,想在无量之墟之中横渡轮回,本就不是什么易事。”
蚁主:“看来还是你技高一筹,满智的算计,最终却是便宜了你。”
宁凡:“未必。我倒觉得此时发生的一切,仍在满智的剧本中,或许我此行和诸道友借宝,当中就能达成满智某些目的...我本以为他对北蛮轮回出手是出于贪念,如今却更倾向于他对此事另有所图,而非图谋北蛮本身,此人我看不透。”
蚁主:“本宫已经不敢再自大了,若此时发生的一切仍在满智的布局之中,本宫还是老实一些吧,不再胡乱出手给你添乱了...”
宁凡:“不必自轻,你可是我最重要的底牌,并不是什么累赘。”
蚁主:“不用安慰本宫了,本宫知道本宫很菜,打不了高端局。你们才是高端修士,本宫只是平平无奇的小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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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凡:“呵...”
蚁主:“本宫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敢偷笑!你这魂淡!本宫到底是为了什么心情低落啊!”
宁凡:“义清妹妹,别闹,第一个目的地要到了。”
谁是你妹妹!
蚁主很想反驳,但此刻道灵传送阵的第一个目的地确实要到了,此非宁凡操持之阵,不过是临时改动、利用罢了,越是临近出阵点,宁凡越不能分心,否则一个不慎,可能就不是降落到目的地了,而是不知降落到无量之墟的什么地方,或是直接坠入某个太古岩浆坑都说不准的。
因为没有蚁主的心神干扰,宁凡十分成功的抵达了第一处目的地。
淮涡轮回,抵达!
...
古有一国,名为淮涡国,乃是世间风水汇合之地,亦曾是世间幻梦界的源头。
后有一日,水神共工于此国成圣,于是引下无量水劫...
可,淮涡修士并没有因此屈服,而是奋起反抗,竟险些平定了水劫。
可惜水劫未终,又有魇灾降临,最终将淮涡国化作人间炼狱,葬入无量之墟...
故事本该到此结束。
直到某一日,一个名为满智的圣人,为了对付逆樊,竟将淮涡轮回从无量灰烬中捞出,令此轮回短暂复苏,并令其撞向了北蛮轮回...
淮涡轮回迎来了短暂的新生,可对于淮涡修士而言,此新生毫无意义,仅仅只是痛苦的延续,仍旧看不到希望...
淮涡国,四溟山。
苍凉的北风在山中呼啸,黑色的雪花漫天洒落,世界一望无际,皆沉睡在了黑色冰川之中。在那冰川之上,无数生灵化作黑色冰雕矗立,定格在了死亡时的瞬间,只有极少数生灵尚有生机,因躲藏于四溟山中才得以苟延残喘。
但这份残喘能持续到何时,没人知道,就连号称智若妖辰的巫咸,亦不得而知。
山顶,正进行着一场妖灵祭祀。
祭坛中心,供奉着十尊妖灵古像,其中有七尊古像已毁,只有三尊古像尚还完整,为猿像、熊像、鲸像。
祭坛之上,巫咸跳着古老蛮舞,并虔诚祷祝着。
“若有希望,唯愿十灵解除世间一切苦,若无希望,唯愿十灵赐我淮涡神朝妖蛮往生之路...”
祭坛之下,亦有诸多淮涡修士虔诚叩拜、诵祝,这些人大多都是妖修,但也有一些蛮修,不时有香火之力从众人身上飘出,汇入祭坛之中。
随着诸多香火之力汇入,第八尊古像——猿像开始氤氲香火之气,周身渐渐散出紫色妖光,但最终,一缕黑气还是从猿像之内窜了出来,瞬间就染黑了所有紫色妖光。
同一时间,巫咸咳出一口鲜血,身体虚脱,站立都难维持,似被祷祝反噬,不得不暂停了妖祭,神色绝望而痛苦。
“大巫司,远古十灵可有回应...”几名巫祝连忙扶住巫咸,神色希冀问道。
“神明...无应...”巫咸近乎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此结果,他实在难以接受。
“那我等该当如何?是在四溟山中等待终末之日降临,还是与魇灾决一死战?又或是,我等可以试试相信那个逆樊,毕竟是他助我等镇压了龙君...”一名巫祝话未说完,便被祭坛之下激烈的反对声打断了。
“不可!那逆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相信此人!”
“信那逆樊,还不如相信将我等从灰烬之中捞出的满智圣人!”
“可满智同样不可信,此人不过是想利用我等,待利用之后,只会坐视我等再度沉入无量之墟...”
“那也比相信一只魇修要好!逆樊的身上,有魇的气息,此事绝不会有错!我的族亲皆被魇灾所杀,我无法原谅魇灾,亦无法信任任何一个和魇有关之人!”
“于我等幻梦之民而言,魇是敌人!敌人,就该诛灭!”
群情越来越汹涌,巫咸却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同样无法信任逆樊。
虽无法对魇修报以信任,但巫咸同样明白,在如今十灵无应的大环境下,唯有将一切赌在逆樊身上,才可能继续前进,而不是停在原地等死。
沉吟许久,巫咸终于还是有了决断,正欲说些什么,却有一人霍然站起,比他更先开口了。
“诸位口口声声说逆樊不可信任,但当魇龙应玄来袭,与我一同对抗应玄的,偏偏就是那逆樊!那时候的诸君又在何处呢?难道不是在四溟山中抱头鼠窜吗?可有一人如那逆樊一般,共我赴死,与我同战!”
出声斥责的,是一只身形魁梧、相貌却丑陋的猴妖。
此猴妖塌鼻高额,白头青身,相貌虽然丑陋,一双火眼金睛却是锐利逼人,令常人不敢与之对视。
他的声音很大,说话如打雷一般轰鸣。
他的力气同样很大,只一个起身站立的动作,便震得整座四溟山地动山摇,要知道此山之重堪比圣人道山,寻常人便是拼尽全力都难将其撼动分毫,此猴妖却只凭肉身力量便能轻易撼动此山,端的是神力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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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猴妖名为无支祁,乃是斗战圣猿的血脉,神王镇狱的先天满体质,更兼有远古大妖的修为,曾与宁凡联手,镇压了堪比始圣的魇龙应玄,可谓是如今淮涡国第一战力了,便是大巫司巫咸都非无支祁的对手!
眼见无支祁开口了,群情就算再激烈,此时也不敢辩驳一句的。毕竟谁都知道无支祁是个浑人,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若和他争辩,争输了还算好的,若是争赢了,对方气急之下,可是要掏出铁棒打你的。
你可曾挨过一万三千五百星重量的铁棒的揍!
若那样的铁棒,无支祁足足有八根,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惹不起,实在是惹不起!当然只能选择沉默了!这可是能把魇龙应玄都打的头破血流的怪物啊!
但沉默并不意味着认同。即使有无支祁替逆樊说好话,众人仍旧不会相信逆樊半点。
和魇有关的一切都不可信,此乃幻梦界的常识!
就比如第一魇灾来临时,就有许多人不信这个常识,执意相信火神祝融即使化作魇灾,仍旧保留着理智...
于是无数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在祝融的圣火之下化作劫灰...
从第一灾祝融,到第七灾应玄,就没有一个人能在魇灾之下残存理智,全都成了残杀同伴的怪物...
而若是到了第八灾...
淮涡之魇,第八之数对应猿灾,说不得要应在这无支祁身上。
一想到无支祁可能会被第八魇灾吞噬,而后黑化强十倍,众人便深感绝望。此时的无支祁都能打得应玄头破血流,若再强十倍,淮涡定是要毁灭了,根本不必等到第十灾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