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足城北,帝君庙。
因姬水帝君有恩于地巨族,故而地巨族建了庙宇,欲供奉帝君香火,感念其恩。
帝君收下了庙宇,却拒绝了香火。
她于香火没有多少兴趣,倒是更喜欢香油钱,但若有信众日日朝拜实在过于吵闹,所以大可不必如此。
最终,小庙被她充作临时实验室,此地也成了地巨族人不敢擅入的区域。
她不喜旁人打扰她的工作。
只有某只蝴蝶,是她唯一的例外。
“但,后来呢...”一声近乎旁白的声音,不知如何,突然响起,十分灵异。
“但那只蝴蝶,最终还是离她而去,只留一段故事,在此口口相传,并最终,故事连同整个世界,一同沉入深海,再无人知晓那一夜的帝君庙,钟声一共响起了几次...”
旁白还在继续,帝君庙的景色也随着旁白的叙述,开始匆匆变换了。
于是时光的弦,漫长如一刹,拨过了一千亿场朝月的回响。
物换星移,轮回生灭,长河与深海换了无数次的模样,亦葬了无数古迹残垣、爱恨因果。
却有一名行于时光苦旅的远客,终于在某一天,寻得某处断壁残垣。
他正是念出之前旁白的人,其名,逆樊!他站在漫天飞雪的古庙遗迹旁,望着人去庙毁,渐渐心如灯灭。
他仿佛终于寻得了什么,但却来得太迟,于是绝望芳菲菲兮摇落,恰若雪花落在肩上,落满心头。
昔人已逝,不可追思,唯有一棵枯死了无数岁月的菩提树,依旧挺立于此,死而不倒。
逆樊静静看着枯菩提,目光深邃如渊,名为不可思的荒之气息,如隔绝时空维度的墙壁,令人难以看穿他的真实想法,即使看到,也会遗忘。
而他看的也不是菩提,仿佛是在透过此菩提,观测着八荒和彼岸的因果,固执追寻着什么。
但却,找不到...
“找不到,为何还是找不到...”
“人说斜月三星处,必有菩提生,但就连须菩提,也无法解我惑...”
“我点燃了心中的灯,却默灭了世界的火...”
“我寻得了来时的路,却惊扰了彻夜的雪...”
“但就连这雪,实则也是一场妄念...”
“我于妄念中,与那赤身女子痴缠,却只换来失望...”
“我于长夜中,回首人间烟火,却只看到阑珊...”
“想要握住过目不忘的萤火,却只握住无量封神的恶业...”
“十年一次的打坐,也只悟尽茫然,于解言中仍是不可言...”
“于十亿苍茫中寻一颗星,不可遇,不可求,不可言。”
“于十年朝月后苏醒,不可思,不可灭。”
“于此生茫然。”
“于来世不可重逢。”
逆樊摊开双手。
于左手之中,萤火流散,留下的只有无量封神之印...
右手月光消逝,留下的只有解言之印...
似要将名为姜水的因果,狠狠与名为逆樊的因果纠缠在一起,给不知名的什么人看看。
似要告诉某些特定人群,姜水可是他逆樊的挚爱亲朋,尔等杀逆樊时,勿忘了要多杀一人...
不可思在他的言语之中缠绕,使得他的言语,一部分可以被所有人听到,另一部分则如加密一般,只能被某些特定人群听到。
他沉浸在绝望而悲伤的气氛中。
直到一道女子声,从屋内传出。
姬小摇:“可以安静些吗,亲爱的金主大人~你吵到我写论文了。不就是烫了你的小宝贝嘛,干嘛要对着一棵树唉声叹气呢,你也没有太过吃亏,不是吗~”
宁凡:“...”
真是厉害的五音谐律术,以不可思覆盖的谜语人行为,她竟也能略微听到一些么,幸而听到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部分,否则还真的不好解释了...
于是宁凡散去了幻术,却原来,此地哪有什么残垣断壁、绝望叹息,不过是他的即兴演出罢了。
演出的意义,是他为了搅乱此间因果,维持一下摇摇欲坠的逆樊人设了。
设都设了,只能事后补救一下了,如之奈何?
至于会不会真有人相信他的谜语鬼话,则不在他的考虑范畴。
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不是么?只要有一部分人选择了相信,那么此间因果就会变作一潭浑水,再也不可草草定论了。
如此便好。
“再等我一下,别吵,马上就写好了,很快~等下带你去看星星~”屋子里传出了姬小摇的声音。
“好。”院子里传回了宁凡的答复。
女人说等一下,那就是要等很久了吧,至少宁凡并不认为肝论文一事,能在短时间内搞定。
他同样无法理解,为何之前还累瘫了的姬小摇,一提“肝论文记录人伦体验”,居然就能打起精神,满血复活。
但无妨,他有足够的耐心,一直等待下去。
又或者,他可以在等待之时,再来另一场即兴表演,把因果搞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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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小声一些,再演一场吧,不要吵到别人工作了...
于是极致幻术展开,新的场景与新的人设再一次出现了。
“合欢劫,增损尘缘;但也有人,不惧合欢。”
“道友可敢相信,曾有一人,于欢劫中,与一女子赤身而对,竟未生出半点欲念。”
“我看不到女子面容,听不到女子声音,却还是和她跨越真虚,合于欢劫,而那正是世间最初的理解。”
“恍若生生世世的不遇,于此相逢。无须防备,无须在意世俗,无关真假、善恶、因果,更无关于任何立场...”
“不必了解她是谁,亦无须知晓我是谁。”
“手中未持刀剑,心中刀剑亦已放下。”
“待恍然间有了明悟,举目望天,低头看地,却再也寻不到那女子的踪迹。”
“她真的来过么…”
“我又真的来过么…”
“唯有眼前的菩提树下,残留了树下的雪痕,而那便是我们存在过的痕迹了。”
“似懂了,又似未懂,此时风吹过,一片菩提叶落于风中,于在此飘叶间,我看到了道本来的模样。”
“我偶遇了道真,抑或是于道真中,寻回了真我。”
“枯叶飘落,青春不再,飘摇间,我看到了枯叶正反两面截然不同的颜色。”
“叶有两色,一深一浅。”
“深色那面,是真,浅色那面,也是真。”
“人之一生,如叶两面。”
“道亦如是。”
短短时间,又有新的因果被宁凡虚构了出来,和合欢劫鬼扯在了一起。
如此一来,又会有某些特定人群,深信此次干柴烈火是合欢劫所致了,逆樊的人设又能抢救一下了...
“还没写完论文么...”
“那再演下一个版本好了...”
什么是虚构史学家,这便是了。
蚁主全程看智障一般,看着宁凡的脑瘫行为,却硬是没有搭理宁凡一声。
此刻的她,正处于羞愤欲死的状态,如何肯和宁凡说话。
至于蚁主为何会羞愤欲死,则还得从【帝君庙第十三次加钟杀人事件】开始说起了。
...
此为忆中忆。
“可、可以了吧!我只打算帮你治疗一次,可没同意你加钟...”
“什么连续十二次...暗合十二钟律...骗谁!明明都...十三次了...”
“停、停一下...快要...失控了...”
失控,什么失控?
在宁凡想明白这个问题以前,已有痛感先一步传来。
如同被太阳圣火吞噬一般,瞬间就有某个名为小凡凡的好兄弟受到了成吨伤害...
...
蚁主为何羞愤欲死?
自是因为宁凡居然和姬小摇不可描述了。
且不止一次,而是十三次!
之所以是十三次,不是三十次,乃是因为第十三次时,出了某些变故,令宁凡不得不鸣金休战。
但因五音谐律之妙,蚁主全程共鸣了姬小摇十分之一的体感,沉浸感拉满得体会到了不可描述的滋味。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什么都做了!她防天防天,却没防住另一个自己白给,如何能不羞愤!
想怪宁凡,偏偏事情的起因,是另一个自己搞出的白送!
想怪另一个自己,那不还是怪自己吗!受害者和凶手都是我自己,痛,太痛了!
不止心痛,不可描述的地方也很痛!
且,她近来好不容易才和宁凡混熟,彼此的关系正从仇人一步步走向好兄弟的层面。
可结果...
她把好兄弟睡了...
无法面对好兄弟了,更无法面对我自己了...
毁灭吧!
...
那么是什么原因,竟让身为加钟狂魔的宁凡,只加钟十三次便收手了呢?
答案是,姬小摇修习过某种逆天体质——【噬阳之体】!但由于她身持不可知之力遮掩此事,导致宁凡没能事先察觉。
而当十三次加钟,终于超出了姬小摇的负荷,一时不慎,她的体质居然失控了。
瞬间就让宁凡体会到了噬阳之体的滋味!
阳体失控的一刻,反应快如宁凡也有些猝不及防,被超过一点四亿亿亿亿凡火温度的噬阳之力烧到了某处,破了点皮。
也就是宁凡阴阳修为跨入了太极始境,瞬间逆阳为阴,且修出了夸张气血,换成旁人的好兄弟受此一击,强如始圣也要大残的。
噬阳之体,恐怖如斯,不禁让宁凡想起了一个名为澹台未雨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