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去日几何,迷迷糊糊之间,忽觉额上冰冰凉凉,耳畔琴韵叮咚,竟是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不觉睁开眼来。一支孤烛首先映入眼帘,火苗突突,明灭不定。随觉自己躺在一张榻上,身上盖了薄被。再看四周时,见所处之地是间小室,桌凳之上落满尘埃,大约废弃已久。
琴音流转,仍自未歇,凌钦霜循声看时,淡淡清辉射入,将窗外一名抚琴女子的倩影勾勒出来。见她云髻高绾,面笼轻纱,裙袂如云悠悠,飘带如霞袅袅,抚琴之姿飘逸如仙,望来竟是说不出的静谧安详。
韵如溪流,静静淌入耳里,一时之间神志渐清,再提不起一丝红尘之念。他不敢出声相扰,只是安安静静的躺着,思忖着自己如何到了此处。
突然间心念一动,原来这女子却是玄水门门主水残霞。几个月前,凌钦霜曾见水残霞与慕容云卿交手,武功甚是不弱,不意她的琴艺却也这般精妙,自忖乱葬冈上虽与她有一面之缘,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忍不住脱口而出,说道:“水门主,是你救了我么?”
琴声倏而断绝,只见水残霞走了进来,道:“你醒了。”顿了顿,又道:“不想你还识得我。”她的声音甚是清冷,听不出丝毫喜怒。
凌钦霜见她轻纱笼面,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望着自己,心头一颤,道:“我与门主非亲非故,承蒙大恩相救,实不知……实不知……”心中感激,一时喉头微咽,竟而不知所云,欲待起身,四肢百骸突如刀割斧钺,却是动弹不得。
水残霞细眉轻颤,忙扶他躺好,叹道:“你……你不必如此。昨日我恰好路过,见你昏迷不醒,便只稍尽些力……”说罢望他一眼,缓缓起身,悄立片刻,吹熄了蜡烛。
凌钦霜见她的眼中似乎透着歉仄之意,不觉微奇,道:“水门主……”
水残霞却不答应,轻叹一声,走了出去。
过了半晌,琴声呜咽,又从窗中透了进来。只听水残霞轻轻歌道:“江南江北愁望,相思相忆空吟。鸳鸯暖卧沙浦,鸂鶒闲飞橘林。烟里歌声隐隐,渡头月色沉沉,含情咫尺千里,况听家家远砧。”
凌钦霜虽不知这是唐朝女诗人鱼玄机的《隔汉江寄子安》诗,却也听出其中思妇低吟之意,又听她琴音凄婉,颇含苦涩,心道:“她可是在思念丈夫么?”蓦地想起一个人来,胸口登时一阵剧痛,忍不住低低呻吟,心道:“难道她丈夫竟会是……竟是……不会!决计不会!怎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