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红莲圣母也明显愠怒了起来,伸手掀去脸上覆盖着的人皮面具,当即露出一张被锐器划得疮疤横贯、却依然能显出清秀妍丽的面容。
“江道长为何三番四次戏弄我!”
红莲圣母咬字有些用力,“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非分,但是我红阳教已经拿出所有的诚意,就算不放在眼里,道长也不该借机轻薄与我!”
这次的话就更劲爆了,江闻已经发现前面的车夫吓得浑身颤抖又无处藏身,似乎正打算解开缰绳把老马放跑,自己下去拉着车防止被灭口。
人逢大事需有静气,如今的江闻反而冷静了下来,不去瞎琢磨什么六丁神女会不会听见,仔仔细细思考着红莲圣母所说的话。
自己答应她的事,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九幽真经》?”
红莲圣母冷哼一声。
“道长何必明知故问?”
话一说开,江闻终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
“圣母为什么不早说,害我几乎要误入歧途……哦不对,是想入非非。”
蒿里鬼国事件的幕后黑手是云飞扬,如今同时也是赵无极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惊骇,以至于江闻这几天茶饭不思,一直在琢磨有没有哪步棋遗漏,底牌又暴露了多少,碰巧忘记了帮红莲圣母寻找《九幽真经》这件事。
如今被这么当面一提醒,江闻才终于回忆起前尘往事。
而这样一来,红莲圣母那幽怨的表情也好理解了。
先前自己承诺了会找到《九幽真经》和两本古经,结果古经拿回来了,武学秘籍却迟迟不见踪影。
对方可能以为江闻是见猎心喜,要趁机研究那部绝世武功的妙要,又对他言出必行的人品信心十足,因此就在福州城里苦等了多日,怎么也等不到消息。
直到今天,她们好不容易接到江闻的讯息,红莲圣母也带着神女们兴致冲冲地赶来,以为对方终于良心发现了,结果发现对方竟然恬不知耻地继续装傻充愣,自己许下的承诺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江闻盘点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代入了一下对方的角色,瞬间也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渣。
“抱歉抱歉,这几天事情太多,确实是给忘却了。”
江闻连忙赔笑道,打开了随身的包袱,从一堆稀奇古怪的事物里翻找出一本薄薄的黑封册子,递给了红莲圣母。
“这本《九幽真经》在我手里好几天了,我只在到手当天翻阅过一次,如今就交给圣母你了。”
将这本轻薄的书册拿在手里,得来如此轻易,红莲圣母只觉得如有千斤重,伤重尚未痊愈的身体更加虚弱,几乎连翻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她轻咬着朱唇打起精神,指尖轻轻划过古旧书籍的封线,借着马车中隐约灰暗的光线阅览了起来,双眉不自觉地紧皱,越看越消不去眼中的疑惑之色。
江闻瞥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如今的感觉和当初的自己是一样的。
“圣母,这本书是当初髑髅太守黄裳所写,用的都是幽冥流传的殄文古字。道门之中虽然也有殄文流传,但活人能习得的殄文有音无字,非得要等死了之后,才能无师自通地看懂。”
红莲圣母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江闻,而江闻也只能微微叹息着继续说道。
“阳间的文字再离奇,也不过是钩摘隐伏、诘屈聱牙一点,终究离不开音义字形等部。可阴间的文字将一切都倒转扭曲,恐怕这些字我们所见的模样,都不是它真正的样貌,罔费再多精力也只是缘木求鱼罢了……”
听江闻如此说完,红莲圣母眼中的疑惑消失,连带着瞳孔中点燃的希望之火也逐渐熄灭,沉默许久之后,将黑封古册又交回给了江闻。
她看着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野草、离离不尽的青山,飘零多年的身世在眼前不断飘过,耳边环绕的风声也变成呢喃不清的细语,似说非说般与自己对话着。
江闻连忙补充说道,“圣母,你也别太灰心。我说的这些不过是一家之见,按说天下之大总有办法,大可以再去试试。”
红莲圣母带着几分洒脱,对江闻说道:“江道长不必安慰我了,说到底我也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只是担忧这红阳教中这么多人,代代都受圣火功摧残而无可奈何,本以为如今有了办法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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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江闻又一拍手,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怪我怪我,不小心又被绕进去了。《九幽真经》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倒是可以斗胆一试。”
马车中的江闻把手缩进衣袖里,随后才伸到了红莲圣母的面前。
“来,现在就运功与我掌心相抵,让我诊断一下情况。”
红莲圣母本想拒绝,却又看见江闻笃定的眼神,终究还是将信将疑地把手伸了出来,默默念动口诀心法,将沉浮在丹田内的火焰缓缓唤醒。
江闻催动最为淳厚悠长、擅长疗伤的易筋经内力,本以为对方的内力顶多邪僻阴损、霸道凛冽一些,以自己的武功修为绝对能够扛住。
可乍一相遇,江闻就感觉掌心仿佛摸到了一块火炭,在短暂麻痹之后,便是强烈而持续的焚烧灼痛感,就好像红莲圣母体内不是无形无状的内力,而是一股被烧融滚烫的钢水,所到之处便是烈火燎原!
这样古怪的内力,江闻一开始也是措手不及,接连变换了四五种不同属性的内力,时阴时阳、时刚时柔,对方的内力却遇强则强、遇弱更凌,不管前路如何刚柔并济,我自一往无前。
红莲圣母知道这门内功的霸道厉害之处,否则饱受弊端煎熬的明尊教也不会割舍不下,拿着历代武学翘楚的性命做赌注,只想要研究出破解烈阳焚身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