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明棋妙招,局势不言而喻,如今四人齐出对付两个高手,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剑客心中更是懊恼,也难怪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好气,连连责怪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累他们还要为了面子跑上这么一趟。
轻蔑的笑容此起彼伏,师弟被内外勾梗得脸红耳赤,如果不是自家师兄掌力暗运压在肩头,恐怕已经跳下马鞍找人决斗了。
“你们懂什么?平西王爷何等人物,怹都让我们要智取,分明知道这座鸡足山邪性得很,没那么好闯荡的!”
剑客师弟咬紧牙关迸着字,“你们可知道佛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越是佛国净土,魔障越是深重!我们师兄弟近日住在山上,就听和尚说山道上常有枯尸般的东西出没,这东西裸身无棺,枹木而僵,遇人则乞手足头目髓脑,时时有人遭难,可小心别教你们碰上了!”
剑客听到这话略微松口气,知道师弟脾气倔犟受不得委屈,如今借着平西王爷的名头说个奇闻怪谈出来,倒是解释了他先前的恐吓,也算是有了个说得出口的说辞。
“嗯,这干麂子的故事,云南各处都有听闻,可不是我这师弟胡诌,各位夜里还是多做小心。”
平西王府的人马不以为意,尽都面色从容地下马系缰,缓缓踏上悉檀寺恢弘大气的山门阶梯。只见他们以刀剑拳掌四大高手为首气势汹汹,今日非要从和尚们手里,拿走平西王爷指名想要的东西不可……
…………
大雄宝殿门口堆叠着一摞又一摞的饭碗,不远处是一群哀声遍野的光头和尚,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双眼尽是惊恐之色,只能竭尽所能地朝方丈的位置看去,想要求到一味后悔药。
瘫软在地的和尚们大口喘着粗气,胃里还没来得及消化的素斋时不时顶到嗓子眼,又被他费劲地咽了回去。
这些和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仅是一时糊涂,听说今天敢来的人就能管饭管饱,于是在饿了大半个月绿了眼珠之后,决心不管不顾地上来混顿饱饭,享受重温下往日土司木家做法事的待遇。
可就在四五十个和尚胡吃海塞着,造就满地光亮餐碗的场面时,却没发现身后正有一个儒雅随和的年轻人悄然出现,手里还带着各式各样的恐怖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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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的半个时辰里,面前的年轻人使出浑身解数折磨着他们,一会儿用单手将他们逐个掀翻,化作满场跃顶而起的鲤鱼;一会儿拿出寺里的法器铙钹锡杖扔向他们,逼得和尚们抱头鼠窜;一会儿用水瓢朝他们不停泼水,稍有不慎就在初春里冻得跟孙子似的;一会儿挥着戒刀要他们空手接白刃,吓得和尚们纷纷魂不附体。
这么一番折磨下来,自然也有些和尚不堪忍受,拔腿就想跑开,结果被是这个年轻人手持竹竿扫腿倒在地,转手又是一顿乱棍,打得落跑和尚们满地找牙。
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真正让四五十个和尚宁愿躺地上装死也不动弹的,是刚才年轻人训练到最后,见他们都半死不活的模样,竟然用板车推着寺庙门口的石狮子,猛然朝他们冲刺而来,嘴里还大吼着“不许跑!朝着车子冲过来!”
幸好大雄宝殿外的动静太大,很快就被寺庙里其他参禅打坐和尚们知晓,随着几个老态龙钟的和尚来到弘辩方丈的面前,满地躺尸的和尚忙不迭地滚到长老们身边诉苦,江闻也只能停下来手中的事情,看向了殿阶之上。
“阿弥陀佛,这是在做什么事情啊?为何听品照说,是方丈让他把禅寺的山门打开,还挂上了不明不白的条幅?”
大净老和尚来到了弘辩方丈面前,痛心疾首地看着满地狼藉,眼里都是不忍卒睹之色,随后瞥了江闻一眼,也让江闻认出这就是昨日方丈禅房门口遇见的和尚。
“还有,这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须臾冻饿之忧,方丈为何还纵容此人如此胡闹,折磨打伤这么多佛家弟子!”
和尚们的哀嚎痛呼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一时间凄风阵阵寒意袭来,让独立在满地伤员之中、手持凶器竹竿的江闻,显得格外狰狞邪恶。
啪嗒一声,江闻赶紧扔掉了手里的长竹竿,对着为弟子发声的老和尚说道:“这位长老,在下自然知道悉檀寺如今危如累卵,如今就是在为禅寺选拔可用之材保卫丛林,怎么能将我与外面的匪徒一概而论呢?”
大净老和尚瞠目而视,苍老的声音里满是不忿:“荒唐!筛选人才哪有这样行凶伤人的,你这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江闻见状冷冷笑道:“长老若把在下视作行凶,那要是见识过南少林三十六房和北少林罗汉堂的手段,您怕不是要将南北少林当成是人间地狱、波旬道场了!”
大净老和尚闻言一愣,却是被沉默许久的弘辩方丈给阻拦了下来,语气沧桑地终于说道:“阿弥陀佛,此事乃是我作为本寺住持首肯,大净切勿破了六和敬法的规矩,伤到了和气。”
自从禅宗大兴之后,各地寺庙根据其规模大小、财产属性和住持的传承方式,便可以分为十方丛林和子孙丛林两类。其中规模较大、财产属僧团共同所有、住持系公请诸方名宿大德担当的丛林,被称为十方丛林。
悉檀禅寺作为鸡足山首屈一指的敕建寺院,自然属于标准的十方丛林,哪怕弘辩身为方丈也不能独断专行,做事必须公允公正,时时接受其他长老们的监督。这一点就不像子孙丛林,也叫子孙庙那样,往往规模较小,财产属一僧或一系僧人所有,住持系师徒相承,大事小事悉由一人裁决。
当初弘辩和尚能够继师父本初法师,接着担任悉檀寺的住持,少不了寺中耆老们的推举信任,其中就以大净、大俱、大缘、大尘、大悟五名长老为首,如今也只能和和气气地解释。
“平西王府这次派出了江湖中人前来,老衲对此知之甚少,因此才延请这位江檀越来出谋划策,绝非是心血来潮的做派。”
有着弘辩方丈做保,江闻也已经昂首挺胸地来到了大净老和尚面前。
“这位长老,你们要面对的可是吴三桂招揽的各派高手。跟这些江湖中人相比,你们不够坏更不够狠,在下也知道在武功一途上绝难匹敌,因此只能另辟蹊径了……”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老和尚们面对着艰难困苦的处境愁眉不展。
他们自然也知道双方实力不成正比,悉檀寺是个只懂得参禅念经的地方,不可能像南少林那样高手辈出,登高一呼就有五湖四海的门人助阵,因此平西王吴三桂让武林人士前来,就是打算以武欺文,反正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宝贵经书到手就行。
问题的症结此时就在这里。
平西王府指定的对手是悉檀寺,武林人士上门就得由悉檀寺解决,假如这次还是由江闻代为出手相救,帮到最后反而会给吴三桂以话柄,随便安排个勾结匪徒之类的罪名把寺庙给平了。
连南少林那么大的有活力社会团体都扛不住兵燹,江闻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在庙里出家呆一辈子吧?因此弘辩方丈掌理的悉檀禅寺更没有办法对抗军队,如今无非是吴三桂也看不上这个小地方,想要用较为和平省力的方式拿到他想要的经书罢了。
江闻提出的方案也很简单,就是由自己出面,给悉檀寺打造出独当一面的高手——也不需要武功多么高强,只要能听懂学会江闻的指点,出手挫其锋芒就算达到目标,然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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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江闻昨夜熬了一个通宵,连夜给悉檀寺编出了大半本武学脉络,这才劝动弘辩方丈让自己便宜行事。
江闻所持的理由也很充分,悉檀寺作为鸡足山诸寺之首名器具备,唯独欠缺历史底蕴,然而历史这个东西,下点功夫自然就有了,要知道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都有几千万上亿年的历史,不管是佛学还是武学,所谓的跟脚渊源自然是有才有德者居之。
弘辩方丈看向江闻,心中所想的仍是江闻夜览典籍,在一夜间撰齐武功来历,虚构志书跟脚的惊人事迹。
老和尚开始本以为江闻在故作大言,可没想到江闻能够以其师父本无禅师为源头,以其在通海秀山出家,联系到前唐时南诏国在通海设通海都督,查阅现存史籍,通海都督有名有姓者唯段思平一人,故此留下一处武学秘藏!
在弘辩方丈眼中,江闻这番举动比起当初博学多闻的徐霞客修鸡足山志,更多了几分诡谲离奇、不可明述的意味,最让弘辩方丈感到胆战心惊的,是江闻凭空杜撰出武学密藏前后因果之详细,穿插着千丝万缕真假难辨的历史典故,如果外人偶然翻阅,恐怕当场就会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