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达看到沈非这样一副打扮,笑道:“沈秀才,这是要进京赶考的么?”
沈非笑道:“今年秋闱取消了,还赶考个啥?家里都吃不上饭了,进城卖字去。”
马达憨笑一声,道:“哎哟秀才卖字啊,唉,这几天兵荒马乱的,进城盘查的紧,沈秀才有功名在身自是不怕,乡亲们可都不愿出门了。”
果不其然,堪堪到了辰时,马达只收了两封书信,几个小包袱,并没有其他乡亲进城,他扁扁嘴,驱赶骡车不情不愿的出发了,心说这一趟怕是要赔了钱。
一路无话,南河寨距离青山县城百余里,到清江府却不算很远,不到半个时辰骡车便到了城外,很显然,马达和城门盘查的官兵很是熟悉,本乡本土人氏,相当于免检,沈非出示了朝廷颁发的《秀才证》,也顺利进城。
秀才有功名在身,士农工商排名第一,高人一等,若是其他乡亲出远门,就得村里的里正给开一个路引,相当于介绍信,而秀才有个叫“官照”的证明,那是朝廷发的秀才证,可以游学天下,畅通无阻。
俩人商量好申时末南城门口集合,沈非便进了城。
这清江府属于府城,别看南河寨归属青山县,但离清江府却比青山县更近些,清江府相当于省会,算是个大城市,尽管刚刚遇了兵祸,但并没遭受荼毒,只是靖王府被烧成白地而已,街上依旧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沿街的店面也没受太大的影响,只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让人感觉怪怪的,整个城市气氛还是很紧张。
沈非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一处背风且人流量大的风水宝地,靠在一个经营的半死不活的酒店兼客栈的墙根底下,花三个铜板跟客栈掌柜的借了一个瘸腿桌子,铺了一块粗布,摆好文房四宝,把箱笼支巴起来当凳子,当中一坐,也不用招牌,是个人都知道这是卖字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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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卖字,其实就是帮人写个家书,抄个文件,拟个契约之类,不多时就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委托沈非给他家男人写信,这是沈非的第一单生意,觉得挺有意思,说十文钱一封信,问妇人要写什么?
妇人看来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十文钱掂对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让沈非来写,她知道,这要是去当街的书馆,收费更高不说,还少不得人家读书人的鄙夷。
这妇人絮絮叨叨半天,词不达意,大概意思沈非是听懂了,她家是在靖王府墙根底下做小生意的,隐约的意思是以前靖王府没少照顾他家生意,当家的去京城去进货,带走了唯一一个将就认识几个字的小厮,这男人好吹牛,这次清江府靖王谋逆之祸,自家老爷八成并不知晓,这回靖王倒了,得赶紧给自家男人提个醒,在京城别吹牛逼说跟靖王府有瓜葛免得惹祸上身云云。
沈非嘻然一笑,笔走龙蛇,洋洋洒洒一封家书写就,吹干墨迹,放入信封交给妇人,妇人付了钱,忧心忡忡的走了。
有了这十文钱,沈非信心倍增。
只是之后便无人问津,大半个时辰都没生意上门,不多时,旁边倒是卧下来个小乞丐,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黑黢黢的,像是刚从灶膛爬出来,身上的衣服根本看不出颜色,破烂不堪,不过眼睛却是亮晶晶,透着警惕和狡黠。
沈非心说晦气,堂堂秀才,居然和乞丐都混在一起了,心下叹息自己的落魄,但也没办法,养家糊口重要,他得活着。
街上尽管仍旧车水马龙,但是很显然人心惶惶,行人走路都带风,明显是不想在街头驻足,沈非想想也是,前段日子自己不就是在街头被驴踢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