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也讨厌我自己,甚至我觉得现在的自己烂透了。”
“就像你说的那样,每天早上起来时,我也闻到一股发霉味,在床底下……那是我年轻时的自己。”
“我也想改变,我也想找回曾经的自己,可我怕,真的怕。”
“怕什么?”祁同伟目光中看不清任何情绪,“黄锦涛,滇南大学政法系高材生,25岁前便拿过两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因为表现优异,30岁时破格提拔到县公安局长,后来的几年里,你依旧出色,破获各种大案,屡立奇功,在34岁时又一次被破格提拔,任职了栗栗族自治区公安局长,可就在一年,你再无建树,甚至……整个人就像被夺舍了一样,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吃喝玩乐上,每次有任务就待在最后方,以至于被其他局长嘲笑你是缩头乌龟。”
“我就很好奇,当年最年轻的县公安局长去哪了?那个重伤不下火线的刑侦队长又去哪了?”
“真在床底下,腐了,臭了吗?”
黄锦涛一愣,脸上再无半点玩世不恭,一双眸子,忽明忽暗。
就这样持续了几秒后,他缓缓掏出烟,可因为手在发抖,连打火机都没拿稳,掉落在地。
目视着地上的打火机,他尴尬地笑了笑,“祁厅长,你看,我是不是很像这个打火机,已经没有火气了?”
祁同伟蹲下身,捡起打火机,轻轻一按,一缕火苗窜出。
“有没有火,取决你自己,而不是别人,黄局长,在你34岁的那年发生了什么?当然,你要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可滇南这个地方,容不下一个懦夫局长,希望你体谅。”
“34岁那年啊……”黄锦涛的眸子起了一层薄雾,苦笑一声后,缓缓道:“那年我最好的兄弟死了,就死在我怀里。”
“祁厅长,你看过子弹穿过身体的模样吗?”
“和电影里的不一样,我兄弟躺在我的怀里时,整个胸膛都炸开了,我想……那枚子弹威力一定很大。”
“大到让我不敢再去面对。”
“后来啊,我每次睡觉,都会浮现那个血淋淋的窟窿,为此……我一个星期都不敢闭眼。”
“以前,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勇敢,现在想想,那不过是没见过死神的手段罢了。”
“毫不夸张的说,年少时的勇气,来自无知,如今的小心谨慎,就是在给曾经的无知买单。”
“命就一条,我也怕。”
“祁厅长,你知道吗,我兄弟殉职的时候,嘴巴不停张大,想喊却喊不出声。”
“我想,当时他一定很疼,也一定后悔了,否则……他为什么紧紧抓着我的手呢?”
“我怕,我真的怕,我怕有一天也会像他一样……祁厅长,你能理解吗?”
说完,一双渴望被理解的眸子,慌慌张张看向眼前的公安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