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言小桃浑身不自在起来,她看了一眼安玉,俯身行礼。
“大人,安玉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睡一个完整觉了,能不能先让他去休息。”
“自然。”李行简抬了抬手,“带着孩子去后堂,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是。”众人行了礼,带着安玉离开。堂上,只剩下李行简和言小桃两人。
“多谢大人……”言小桃跪下,“民妇自小被卖入燕春楼,十二年前,民妇攒够了银子,为自己赎了身。”
“原来如此。”李行简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
“多谢大人,”言小桃垂泪,“民妇也曾嫁人,只是不幸,民妇的丈夫被马踩伤,病重不治……此后,民妇便独自一人在兰县讨生活。”
“你住在哪里,做些什么活?怎会去客栈?”
“民妇……原本租了一间房子,缝些鞋袜去市集上卖。但是,前几日暴雨,屋子漏雨严重,还在整修。”其实,是为了躲避威胁她的兰家人啊,幸好,她及时出来了,幸好,她发现了安玉。
“哎。”也是个苦命的人,肯冒着风险救出孩子,不一般。
“你留下住址,暂且回去吧,随时等候传唤。”
“是。”言小桃松了一口气,行礼离开。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驾着马车漫无目的在城里乱逛,一直走到西坊偏僻无人处,才放声大哭。
她趁着动乱时期给自己赎了身,也的确遇上了一个疼惜她的丈夫,两人一同为兰县一户人家养马。可是,丈夫死后,她被人认出来曾是燕春楼的妓女,被赶出府,再难找到事情做。寒冬腊月,她一个人缩在废屋中,几乎被冻死。为了活下去,她重走老路,又变回了“娇儿”……可是,一年后,她怀了孩子,她觉得她这副身子已经坏得不成样子了,却怀了孩子,她喝了药,却没有打掉,就生了下来。元元漂亮又乖巧,身体也很好,胖乎乎的,总是冲着她咯咯笑,她爱极了,一直养到两岁。
那日,有个男人用他的脏手捏孩子的脸,他怎么敢,他怎么配,她气愤又害怕。这屋里太脏了,她的孩子,不能在这里长大,不能跟着她。她带着孩子搬家,想开始新的生活,却大病一场……她打听了好久,知道慈幼局养着好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衙门每月都给粮食,等孩子长大后,还会给孩子找活儿干,于是,一个晚上,她把孩子悄悄抱了过去,在他的小被子里放了仅剩的几百钱……她悄悄打听着、留意着,一直到元元六岁,她看到他和一个叫安玉的孩子每隔几日就会出去帮忙买菜,她就开始缝鞋袜,摆摊,和两人搭话,送他们东西……
“元元,娘对不起你。”她伏在马车里,泪流不止。慈幼局的周、夏二人,还有那个姓尹的畜生,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她直起身子,擦干眼泪,驾着马车回到了原来的住处。
衙门里,李行简对照书册,让人把近两年来领养孩子的五对夫妻都抓了来,早年的那些,再一户一户仔细查探。管着慈幼局和养济院的欧县丞一直哆哆嗦嗦,连一口水都喝不下,李行简让他思过,把他关在屋里,晾了他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