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吃完饭后,东胜卫指挥使送进城一个让老头大惊失色的消息。
祖泽鸿剃了个光头,把头发放到妻儿怀中,找了一副棺椁,下令校尉抬到西边山脚下准备单独埋葬。
不好,祖家完全决裂了。
祖泽鸿完全不在乎祖大寿怎么想。
祸事不在当下,在未来。
孙承宗急急备马,强令开城门,赶到北面的山脚下。
野地里的火光格外亮,等孙承宗来到身边,棺椁已经下葬,校尉在找石块往坟茔上堆砌,墓地前的石台上全是祭奠的纸钱和供品。
祖泽鸿看起来无比疲惫,靠在坟茔边的大树下闭目,脑袋锃光瓦亮,任谁看都知道这是一个遇到大变故的人。
东胜卫指挥使拦住孙承宗,“阁老别去了,祖泽鸿给了下官二百两,让我祭奠十年,每月初一十五和节日都得来祭奠,否则就是他的生死仇人,看起来他天亮后准备回京了。”
孙承宗歪头想想,“不可能,他在恢复体力,准备明日与祖大弼谈话。”
“这…下官就不知了,的确不让人打扰他。”
孙承宗点点头,到士兵们搭的简易棚子休息休息,事实已经这样了,此刻说话无任何益处。
哎,九箭啊,你与家族决裂,又如何立于官场呢。
祖泽鸿守着骸骨一天一夜,才想出如何请魂送魂,‘他’没有追上妻儿,自然是想去追妻儿。
叫回来一起送走就行了嘛。
至于仇恨,从南郊清醒的时候,他已经交代给‘学生’了。
祖泽鸿又做了一个梦,还是那个甜美的笑容,还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但他自己再无触感,好像是一个旁观者的凌空视角,看着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习文练武,懵懂的被人指使,单纯的相信所有人,最后丢掉了最为珍惜的东西。
现在,他找回来了,一个儒袍男子抱着孩子,身边靠着一位绿裙妇人,甜美的笑容回头朝他挥挥手,一家三口消失在漫天花丛中…
祖泽鸿猛得睁眼,眼神再无红色,无比透亮的清澈,扭头看一眼波光粼粼的河面,再抬头看一眼初升的朝阳,一切都那么清晰。
此情此景,如同他的心境一样明亮,浑身轻飘飘的,有一股登临天地的飞翔之感,脑袋如三花聚顶一般,让他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啊~”
对着原野长啸一声,胸中浊气尽去。
低头看到河边一溜柴禾上的尸体,现实再次回归。
但他这次丝毫没有纠结,看着远处一堆官员和祖家人,决定马上了结恩怨,下令亲卫去牵马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