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也充分说明了西夏内部的主战派势力还没有完全屈服,他们在私底下还在酝酿着要进行一场足以压制宋军的进攻战,因为大家都十分清楚:军事上无法占据优势的谈判,就只能是自己不断的让步。
反正在这一次,急于和谈的也不是章楶,他在进一步完善了“深垒”战术的加强之外,又在谋划着“浅攻”效果的提升。
“徐之啊,你对老夫还是有所保留啊!”章楶意味深长地看着秦刚。
“章经略指的是哪件?”秦刚既不主动接话也不否定。
“哼!那就说明你小子心里是清楚的!”章楶毫不客气地指出,“环锁甲、震天雷、神火油。这三样东西,我看你为何一直都藏在口袋里,这么长时间一直都不主动拿出来?”
“哎!章经略啊!我可倒个苦水了。光说我拿出来的上弦机,可是三令五申要保密保管的,可是就在这个月,边境就已经截住了两台被底下人偷卖出去的机器了。这没有截住的,还不知道有没有呢!”
“什么?是谁的部队偷出去的?只要是我泾原路的,老夫立刻就去斩了他!要是其他路的,也给我抓起来,他的主官不斩他,老夫把弹章送到朝廷去!”章楶一听这个事情,立即怒道。
西军的编制甚为繁杂,既有相对规范严格的禁军部队,也有各种厢军队伍,甚至还有临时组织起来的地方强人武装,以及各种依附蕃部的部落武装。真正到了打仗的时候,倒也能够统一号令,但要是放在了平时,这里的乱象也就太多了。
类似于这种少数基层士兵被西夏的细作收买,高价偷卖各种新式武器装备的事情,也并非是第一次发生。
“老经略息怒!这两台机器都有编号,到底是从哪里、从谁人手上被偷卖出去的,很快就能查出来。而且庆幸的是,我们之前留有备手,目前掌握在各地指挥军官那里的核心部件暂时还没有缺少过。”秦刚转而稍稍给了个安慰消息,“所以就算是偶尔还有其它机器被偷流了出去,西夏人拿到手暂时也用不起来。但是,眼下的这种局面,您给我算算,这西夏人最多多长时间以后,就能拿到完整的上弦机呢?”
章楶想了想,却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保密精神的天然匮乏,以及难以统一约束的军纪问题,就算是他,也最多只能做到在泾原路这几年的保证。甚至到了最后,你会发现,真实泄密的源头,却极有可能并非会在边境这几路地区,而会是在京城的那一头。
比如现在的枢密院已经来过两次公文,催促他们要将这上弦机等图纸资料回报过去,一直都被章楶找各种理由在搪塞着。
“当然,我也明白,好的军事装备总是要拿出来用的,只要在部队里装备,总免不了会被对手偷学了去。我拿出上弦机的一个考虑就是,它最主要的功效是在守城中发挥作用,西夏人即使是学去了,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但是您要说到的环琐甲、震天雷与神火油这三样东西,这可都是可以直接装备在骑兵的身上,您判断一下呢?”
“徐之你说的是很有道理!可就因为怕给对方学去,我们有了这好东西,就不推广了吗?”章楶还是很着急。
“当然不是啦!”秦刚道,“上弦机开始推出时太急,终于能在第二代时加上了一些防范措施也保护,这才能大范围地推广,因为好歹还有一个可拆卸的关键部件可以防一防。其它三样,我不是不肯拿出来,而是要和老经略商量出一个可以防范泄密的好法子才行。”
“那行啊,什么法子你说,但凡是能有效果,老夫都答应你便是!”
“第一个,我这环锁甲可以大批生产的关键,是我有可以更快、更便宜地产出铁丝的机器。其实对于各地的器作院来说,如果我可以按市场价的两成卖给他们成品铁丝,是不是就可以了?只是这种机器我不提供,行不?”秦刚提出第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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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环锁甲的主要成本就在铁丝,铁丝价格降下来,军队的开支就下来了,同样的经费装备环锁甲的士兵就能有五倍,同样的时间,快速生产的甲具就有几倍,章楶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了这一点。
“第二个,新式震天雷的关键在火药与铁壳的配方,所以还是一样,各路器作院把火药的原料以及生铁提供给我,由我的作坊负责进行加工出定装的火药包及外壳,而我只会收取最最低的加工费——这个费用我测算过了,只有之前器作院自己生产的成本的二分之一,这点行不行?”
“与前面一事差不多,答应了那个,这个也可以答应你!”
“第三个,神火油是从猛火油里提炼出来的,这点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提炼的方法还得保密。所以还是老规矩,猛火油卖给我,我只收加工费,装备的军队拿到了神火油,我还可以附带赠送神火枪!”
“罢罢罢!你说的都有道理,我便都依了你!”章楶跺了跺脚,全部应下,转而奇道,“我知道,现在是你那个把兄弟在帮你打理着这些作坊?你口口声声地担心官府的器作院会把你的机器秘密泄出去,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作坊里也有可能会出什么泄密的意外么?”
“哈哈,劳烦章老经略帮我担心。我那胡兄弟的作坊里,管理的人都是视西贼为不共戴天之仞的童子营学生,干活的人嘛!也不怕老经略知道实情,都是顺宁寨帮我出去抓来的北边‘两脚羊’,实行的是全军事化管理,放心得很!”
“你……你……”章楶原来就偶尔风闻过秦刚在保安军时,曾抓了大批的西夏俘虏来做奴工,所以他所打仗的战果中才极少有斩首,而特别注重于生擒俘虏。
而类似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便会对主将的前途极其不利,一旦有人质问,往往都会遭到当事人的极力否认。
但是没想到秦刚却能当其面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这反倒让他很不自在:“哎哎哎!也怪老夫多嘴,问这个干嘛?我可说了,就当刚才这个问题我没问,你也没回答,我什么也没听到!”
“那不行!我真的是说了,章老经略也是都听到了!”秦刚笑嘻嘻地盯着章楶说道。
“徐之。”章楶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地提醒他,“你如今功勋卓着,眼下又得圣宠,仕途可谓是一片光明。这些个锱铢之事,又何必如此在意,非要亲力亲为呢?我如果人在西北,虽然可以暂且保得你少受非议。可是长此以往,终究还是会有人会把话传到朝堂之上的,到时再以经商获利之事弹劾于你,又将如何是好呢?”
秦刚却淡淡一笑问道:“章老经略帮我算算,如果这次我能帮朝廷在这西夏和谈上再立上一个大功,朝廷该不该再封赏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