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箔纸!”上将大叫起来。
“哦,没错。”于穆上校说,“您看,小姐们经常把这种锡箔纸卷成长管子,编成小提篮,点缀些花朵,再往里头塞糖球。”
戴上将和匹洛奇听了这话,都十分惊讶。不过,人家于上校因为长得帅,关于小姐们的生活,懂得自然比他们两个多啦。
然而话说回来,假如一位小姐一个晚上能编出一个小提篮,那得有多少位小姐花多少天才能做出一支舰队?戴上将说这个问题他想想脑袋就疼。
太阳又出来了。这会儿由于离舰队更近了一些,他们看了个真切:阳光是如何穿透了船身,船身是如何渐渐退去了颜色,化作水面上一点微弱的光芒。
“是玻璃。”戴上将说。他已经很接近正确答案了,可最后还是匹洛奇一语中的:
“不,我的将军,是雨。它们都是雨水做的。”
雨从天空坠落,水滴聚成横梁、立柱,汇成大片雨帘。不知是谁,把它们揉捏成形,化作一百艘军舰。
匹诺奇、戴上将和于上校满心好奇,不知眼前景象是何等人物所为。大家都说,此人必是一位杰出的“雨匠”。
“绝不仅仅是杰出的雨匠而已!”戴上将感叹道,“他一定也是位木偶戏大师。瞧,他的船顺水漂浮不定,他的帆随风时起时落!”
“我再没见过比它们更漂亮的东西了,我的将军。”匹洛奇附和着,“不过我还得再重复一遍我刚才说过的话:无论何方神圣,航海技能他一样也不懂。”
戴上将的木船在舰队之间来回穿行了两个小时。因是雨水所化,舰队没有一丝响动——听不见龙骨吱嘎,听不见风帆扑打,听不见船员之间呼喊、应答。有那么几次,面孔平滑的“雨人”走到甲板的围栏边往外看,盯住木船里的活人。这些“雨人”准备干什么,谁也摸不透。反正戴上将、于上校和匹洛奇全无安全担忧,拿匹洛奇的话来说:“就算这些雨做的船员向咱们开炮,他们的炮弹也都是雨水做的,咱们最不济也就是一身水而已。”
匹洛奇、戴上将和于上校只顾欣赏这些雨船,没想到自己已经受了骗,没想到自己已经耽误了一周的作战时间。这七天里,英国人溜进了波罗的海及葡萄牙等沿海地区的港口,总之只要是拿破仑·波拿巴不愿意让他们去的港口,他们一个不落。把雨船泊在原位的咒语效力逐渐减弱(这也许就是舰队最北边那条船“溶化”的原因)。两小时之后,雨停了,咒语随之解除。通知匹洛奇、戴上将和于上校的,是一种奇异的感官错位:他们的嘴巴仿佛尝到了一首弦乐四重奏的味道,或者说,他们被满眼的蓝颜色震聋了耳朵。刹那间,雨船化作雾船,随后,微风轻柔地把一切吹散。
只有他们几个法国人,漂在空荡荡的大西洋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