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人,一定把他吓得够呛!”
“我看是这样。”
“等亨利来了,我一定要去看看海德先生和太太。”
“你这是决心等亨利来了以后把什罗普郡每户人家都看一遍,”阿什福德道,“希望你到时候可别失望。”
“失望!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天气坏得很。”
“那咱们就让哈里斯把马车跑得慢一点、小心一点。其实不说人家也知道。燕八哥是匹稳重的马,有点儿冰雪吓不着它,它没那么容易害怕。何况,你知道的,这些人亨利必须见——要是他不去,人家一准儿难过极了。珍妮和阿尔温——我爸过去那两位老仆人,成天念叨的无非是亨利要来。上回相见已是五年前了,她们哪儿还熬得过下个五年啊,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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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行啊!我只不过说了一句天气坏,仅此而已。”
他想说的可不止这些。阿什福德能感觉到阿拉贝拉对亨利这次回来抱了特别大的希望。结婚以后,她跟她哥哥难得一见。而亨利来苏活广场不像她盼的那样勤,就算来了,待的时间也不够她盼的那样长。而这回圣诞团聚是要把曾经的兄妹情谊全补回来的。他二人又能在童年熟悉的环境里共处,何况亨利还答应说能待将近一个月。
亨利回来了。一开始,阿拉贝拉的美梦就好像都能成真似的。当晚席间言谈甚欢。亨利在北安普顿的大希瑟顿村任教区长,关于那边的见闻,他有一肚子话要讲。
大希瑟顿是个大地方,村民富庶,颇有几户绅士家庭居住。亨利在当地社交圈内为人敬重,对此他颇为得意。他把当地的朋友和朋友家的聚餐、舞会大肆描述了一番后,总结道:“我可不想让你们觉得我们就不做公益善事了。我们那边的住户是非常积极的。要做的事情很多,需要帮助的群众也不少。前天我刚去探望过一家又穷又病的农户,结果人家沃金斯小姐早就在那里了,又捐钱又帮忙出主意。沃金斯小姐是位很有同情心的女孩子。”说到这儿,他停下来,像是在等别人说点儿什么。
阿什福德一脸茫然,随后突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咳,亨利,真抱歉。你一定觉得我俩太粗心大意了。你在十分钟里提了沃金斯小姐五次,贝儿和我竟谁也没问问这位小姐的情况。我们俩今天晚上都有点儿迟钝——都是威尔士的冷空气闹的,真是‘冻’脑子——现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可得好好拷问拷问你,包你满意。这位小姐是金发还是黑发?面色健康还是白皙?喜欢钢琴还是竖琴?最爱读什么 书?”
亨利觉得阿什福德故意在逗他,于是皱起眉头,关于那位小姐一句话也不肯多讲了。
阿拉贝拉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换上温柔些的口吻探问,很快亨利就全招了:沃金斯小姐最近才搬到大希瑟顿居住;她大名叫索芙罗妮亚;她同她监护人一家——斯沃恩弗斯特夫妇(她跟这家人是远亲)——生活在一起;她喜欢读书(至于喜欢读什么,亨利说不确切);她最喜欢黄颜色;她尤其讨厌吃菠萝。
“她长得怎么样?漂不漂亮?”阿什福德问。
这问题亨利听了有点儿尴尬。
“没人说沃金斯小姐是一等一的美女,没有。不过等跟她熟识了,你知道的——这点就显得极为可贵。不论男女,有人初看姿色平平,多了解了解,模样就算得上漂亮。见多识广、举止得体、性格温柔——空有稍纵即逝的美貌,倒不如这些品格更能使未来的丈夫幸福。”
阿什福德和阿拉贝拉听他如此一番演讲,都略有些惊讶。一时无人说话。随后阿什福德问道:“身家如何?”
亨利一脸不动声色的得意。“一年一万镑。”他答道。
“我亲爱的亨利!”阿什福德叫起来。
后来夫妻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阿什福德对阿拉贝拉说:“我看咱们不得不夸亨利精明。他这是占据先机啊,我估计这姑娘的追求者不会太多——她要么是脸上要么是身材上总有点儿什么能让她幸免。”
“可我不觉得只是为了钱,”阿拉贝拉总是护着她哥哥的,“总也有几分喜欢。否则亨利根本不会考虑的。”
“嗯,我猜是这样的。”阿什福德道,“亨利这小伙子不错。再说,我从不干涉的,这你知道。”
“你笑什么,”阿拉贝拉道,“你才没资格笑。我那会儿不也跟亨利一样精明。直到要跟你结婚了,我才相信居然也有人肯嫁给你这样鼻子长、脾气坏的人。”
“确实,”阿什福德若有所思道,“我把这事儿给忘了。看来你们全家都这毛病。”
第二天,阿拉贝拉和亨利乘马车去看珍妮和阿尔温,阿什福德则留在 书房里。头几天的愉悦并没坚持多久,阿拉贝拉很快便发觉自己跟哥哥的相通之处已经没那么多了。亨利在乡下小村子里过了七年,而她住在伦敦:这几年发生的重大事件,她几乎都亲历。她的朋友里,内阁大臣不止一位;她和当朝首相认识,还跟威灵顿公爵跳过好几次舞;她同王室几位公爵会过面,向几位公主行过礼;只要是去卡尔顿宫,她知道摄政王总会同她聊几句并对她笑脸相迎。至于同英格兰魔法伟大复兴的相关人士个个都有交情——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那么爱听她哥哥带来的新闻,可她哥哥对她讲的东西几乎完全不感兴趣。她给他讲伦敦的生活,他除了礼貌地回一句“啊,真的?”就再没别的反应。她有一次提起威灵顿公爵对她说了句什么、她又是怎样回答的,亨利扭过头来,挑起根眉毛看着她,脸上笑得淡漠——这眼神、这笑容,意思很明显:“你说的我不信。”他的举动让她受了伤害。她不觉得自己是在显摆——遇到这些人、这些事已是她在伦敦每日生活的常态。她心中一痛,突然意识到:虽说他的来信一向给她带来欢乐,自己的回信在他眼中一定显得特别做作,一定让他厌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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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可怜的亨利心头也有自己的不满。他小时候特别倾慕艾许费尔大宅。它的规模、地理位置及其户主在克兰镇一地的威望,无一例外地令他神往。他一直盼着埃文·阿什福德把它继承下来那一天,到时候他就能扮演“户主好友”这一重要角色前来参观访问。一切期盼如今都成了真,他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