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您车上带的那位就不想吃点儿什么吗?”
“有可能。等他醒了再说吧。我是在里彭让他上车的。他身上一个子儿没有,我只当他是个唠嗑的伴儿。刚上车的时候他挺能聊,走到巴勒布里奇那会儿他就睡着了,到现在除了睡啥也没干。”
“真够烦人的。”
“我倒不在乎。现在有你陪我说话了。”
“这人一定是累坏了,”史蒂芬若有所思道,“把马毙了那一枪没吵醒他,去找那傻乎乎的农夫的时候他也没醒,后来送床架子、鸟笼子——白天里那么多事儿,他都睡过去了。他这是要去哪儿?”
“他?哪儿也不去。他四处游荡,说是遭伦敦什么名人迫害,在哪儿都待不长——不然的话,伦敦那人的手下就该追上他了。”
“真的?”
“他是蓝的。”邮差说。
“蓝的?”史蒂芬糊涂了。
邮差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冻青了,还是挨了揍?”
“哪儿的话,小伙子。你有多黑,他就有多蓝。嗳,我车上坐了一个黑小伙和一个蓝小伙!假如碰见黑小伙是个好兆头——绝对没错,就跟碰上黑猫似的——同样地方再添个蓝小伙,总得意味着点儿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呢?”
“可能确实有点儿什么意味,”史蒂芬提示道,“不过不是对您。兴许是对他来说,或者对我。”
“不会,不可能,”邮差抗议道,“明明是我撞见的。”
史蒂芬想到那来历不明的人肤色奇异,便问:“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有可能。”邮差道,不肯下定论。
东西吃完,邮差开始打盹儿,不一会儿便睡熟了,缰绳还握在手里。邮车稳稳当当地走在路上,全凭马儿指挥——这畜生意识相当好,判断力也强。
这一日行程,把史蒂芬折磨得够呛。怜坡夫人被迫离家,怜自己的马命丧枪下,他的心情已然十分沮丧,自是乐得少听几句邮差啰嗦。
走着走着,他听见有人低声念叨,知是那蓝人醒了。一开始辨不出他在说些什么,后来就听了个真切:“远在异乡,无名奴隶将称王。”
他听了浑身发抖,这话强烈地迫使他想起白毛先生要推他做英格兰国王的承诺。
天渐渐黑了。史蒂芬勒住马,跳下车厢,把车上挂的三盏旧灯笼点亮。正要爬回车厢顶上去,一个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人忽地从车厢背后钻了出来,跳到结了冰的地上,往他面前一站。
这邋里邋遢的人借灯笼的光打量着史蒂芬。“咱们到了吗?”他哑着嗓子问。
“咱们到哪儿了?”史蒂芬问。
这人想了一想,决定换种问法。“咱们这是在哪儿?”他问。
“哪儿也不是。在一个叫作阿勒斯凯夫的地方和一个叫作索普威洛比的地方之间,我猜。”
虽说这是他自己要问的,可告诉他了,他却不像太有兴趣听。他身上脏兮兮的衬衫一路敞到腰间,史蒂芬发现邮差对他的描述实在太误导人。这人的蓝法儿跟史蒂芬的黑法儿不是一回事。他像只隼,瘦骨嶙峋,模样怎么看都不上等;皮肤若是在正常状态下应当同一般英格兰人无异,可上面布满了蓝色的线条和花式笔道,还有蓝点和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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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不认识约翰·齐尔德迈斯——那巫师的手下人?”他问。
史蒂芬吓了一跳——同一个问题一天之内被陌生人问两回,任谁也得吓一跳:“只是见过。没说过话。”
这人咧嘴笑笑,眨眨眼睛:“他找了我八年,到现在还没找到我。我这次是要去他主人约克郡的宅子瞧瞧。那宅子建在一片大庄园里。我是打算偷点儿什么走的。我在他伦敦家中吃过他几块馅饼。”
发现身边来了个供认不讳的贼,史蒂芬心里虽有点儿不舒服,但一听他要盗的是那魔法师的东西,不禁产生了些志同道合的意思。毕竟,若不是因为索恩先生,坡夫人和他也不会被巫蛊缠上。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两克朗。“给!”他说道。
“这是干吗?”对方疑心地问(钱倒是都拿走了)。
“觉得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