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罗莱特涨红了脸,恶狠狠地冲格大夫眨眼。“您说这话还不是便宜自己!”他咬牙切齿道,“阿什福德是个有钱人,您打算把闺女嫁过去!您这样体面在哪里,我亲爱的格大夫?体面在哪里?”
格大夫吼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烦躁与怒气。他站了起来:“我一定把在威尼托区的英国住家都走个遍,警告他们不要同你讲话!我这就去。我才不祝你晨安!我才不跟你道别!”说着,他往桌上甩下几枚硬币就走了。
最后这段对话动静大、带着怒意。堂倌和顾客都好奇地朝一人独坐的德罗莱特看去。他又坐了一会儿,等似乎没什么希望再在街上碰见格大夫了,他也离开了咖啡厅。他沿街行走,运河里的水极为奇异地荡漾起来。浪花涌起,一路跟着他,偶尔冲他脚边悄悄突进、冲锋,漫过了运河沿。然而,这一切他都没有发觉。
格雷斯蒂尔大夫说到做到。他走访了城中所有的英国家庭,警告他们不要跟德罗莱特说话。德罗莱特不怕。他把目标转移到仆人、堂倌和刚朵拉船夫上。根据以往经验,他知道这个阶层一般要比他们伺候的主人消息灵通得多;假如消息不灵通,怕什么!他可以亲自把消息传达给他们,算是拨乱反正。要不了多久,一大批人就会知道阿什福德谋害了自己的老婆;就会知道他在圣马可大教堂企图用暴力胁迫格雷斯蒂尔小姐嫁给他,幸亏来了一支奥地利部队从中干预;就会知道他曾与拜伦勋爵约定,等将来有了妻子、情人,二人将共享。德罗莱特想到什么就拿去编排阿什福德,可他的创造力并不强,为他提供情报的人只要带来只言片语或是心里有了半成未成的想法,他都乐得拿来利用。
一个刚朵拉船夫介绍他认识了一家布店的老板娘,玛丽安娜·塞加蒂——拜伦的情人。借通事之口,德罗莱特恭维话冲她说了一箩筐,并把伦敦贵妇见不得人的秘密讲给她听。那些贵夫人,他向她保证,可远不如她漂亮。她告诉他,据拜伦勋爵说,阿什福德大门不出,在自己房间里边喝葡萄酒和白兰地,边作法施咒。所有这些都不算太有趣,但她把她对拜伦勋爵诗里那位魔法师的一点点了解也告诉了德罗莱特:那魔法师如何与邪灵厮混,如何与众神及全人类对抗。德罗莱特兢兢业业地用这些虚构搭建起自己的谎言。
然而,整个威尼斯德罗莱特最想收作心腹的就是弗兰克。格雷斯蒂尔大夫侮辱了他,他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很快便下定决心——最好的报复就是教唆格大夫的男仆跟格大夫对着干。于是,他给弗兰克去了封信,请他去圣保罗区的一家小酒铺。令他意外的是,弗兰克竟然答应了。
当天,弗兰克如约而至。德罗莱特点了一壶粗酿红酒,为他俩各斟满一盅。
“弗兰克?”他用一种柔和而幽怨的声音提起了话头,“前几天我刚跟你家主人聊过——我猜你是知道的。他似乎是个很难对付的老头——一点儿都不体谅人。但愿你在他那儿过得还好,弗兰克?我提这个只是因为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姓拉塞尔斯——他前些日子刚刚说起在伦敦想雇到好用人太难了,假如有人能帮他找个好男仆,他觉得多少钱他都肯掏。”
“哦!”弗兰克道。
“你觉得你会喜欢在伦敦生活吗,弗兰克?”
弗兰克蘸着洒出来的红酒在桌上画圆圈,看样子是在考虑。“也许会吧。”他说。
“是这样,”德罗莱特急切地说下去,“假如你肯帮我一两个小忙,我就会告诉我朋友你有多中用,我敢肯定他会当即拍板说你就是他想找的人。”
“帮什么样的忙?”弗兰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