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意义何在?
这个梦……
本来就只有寡人和他,永远都是这样。
就好像生和死那般孤独,找不出不生也不死的第三者。
只有我和他……每日每夜都只有我和他……有时候我想要其他人出来帮我,可永远只有我和他。
在我差点被劈死的时候,只有我和他,只能说服自己的肌肉不要恐慌,一定要躲开。
在我被打倒,万般绝望灰心,想法子反败为胜的时候,也只有我和他,我明明无法战胜他,也唯有继续饱含孤独的战斗下去。
老头子是个哑巴,这是我能对全则必缺的最好解释了。
他很厉害,每次打斗都能把我置身于一直在逃离死亡的境地。完全打不过他,唯有逃命。
但是,他从来不说话,也不会做出任何羞辱对手的举动。
我通常对于他的做法是这样理解的,他暴脾气,而且天下无敌,完全具有心情不好就胡作非为的资本。
这老头子一天到晚闷声闷气的,每次要动手也不废话,直接抄家伙打上来。
大概是他甚至懒得羞辱我吧,人家看我就像个蚂蚁。他要是真生气了,不用故作姿态,当场一棍子把我抡死。结束游戏。
换句话说,他的实力完全可以看谁不爽就干谁。
寡人丢掉了武器,依旧气喘吁吁的跑着,但速度不快,差点没命。
嗯……如果有人物设定之类的。
我应该属于打架威力很高,但是行动不太灵活的那种。
结果,后来,两人准时又坐着了。
他对于打很讲究,总是在某一时刻准时停手。
每次打完了架以后,他直接把家伙一丢。
然后,老头不再惹你,你惹他也没用。
我们每天打完就要休息,而这时候……因为他不会讲话,于是,我们交谈的时候会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但是今天……
他突然写道:『教了你三年,我该走了。』
我对于他也记得日期这件事诧异不已,但还是写道:『你怎么了?』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能三年不忘记这个梦境的内容已经很难得,但很可惜,你的精神力要用尽了。』
『什么意思?』
『其实世界上会有很多人都做过这个梦,因为这种梦境,本质上是一种宇宙内游荡的意识波,这种意识波是发散的,会影响很多人。但很多人也排斥这种外来的意识波,一瞬间就会遗忘自己曾经受到干涉。用现代人的话说。这是精神操控,但只对极少数人有作用。你就是那极少数的一份子,而你把这个梦保存了三年……简直是……万古无一。』
虽然他这么说,显得很轻巧。
可孤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子每天活在命运的摆布下,堪称奴隶,天天过得苦大仇深无人理解也就算了,结果,他告诉我,现在连我这苦大仇深的生活也不是我的,是虚假的。可我却痛苦的万分真实。
然后,他现在又说本人的精神也不是彻底属于我的东西了?
如果精神都不是我的,那我凭什么受精神上的折磨??
他这么说不就等于我只是宇宙意志所决定的玩偶了吗??
我还是被创造的,我不属于我??
那为什么我的一切痛苦都由我自己承受呢?我的创造者创造我的意义又在哪里?
『那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你的家人在哪?』
『没有谁,我的故乡太遥远了。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吧。别做施暴于弱小的人。』
孤也不知如何回答他。
遥远的地方么……是在天外面吗?
也就是说他是天神下凡,难怪在战力上天天把我当蚂蚁一样碾压。
老实说,如果不是我愿意为了保护别人而不断变强……
三年了,每天挨打挨揍的落个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的谁愿意来试试?
本能的还想战斗下去,只要不倒下,就不允许任何事情阻止我。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经常忍受不住这样的痛苦,因为这不是单纯的痛,而是肉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挨揍,憋屈。也几乎没看到自己变强,有时候还因此而变的疲惫不已,仅仅是对付应该能打败的敌人,这种简单的事情也常常令我苦不堪言。
真正的痛苦是语言绝对无法表达的,如果一个人能用语言表达自己的痛苦,那只是因为他还能承受。
痛苦本身就远远超越心灵的承受能力了,一旦得到真正的痛苦,痛苦者本身哀莫大于心死,连活下去的欲望或许也没有了。
有时候,如果你总觉得自己活够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寡人不由得还是释然了。
『我欠你的,将来等遇到你再奉还吧。』
他笑了笑,继续写下去。
『你不欠我,或许我就要欠你。倒不如两两相欠,人不欠我,我不欠人。他日再遇,举杯畅饮。』
『…………好吧。』
他的苦愁还有未来,只停留在最后深深的忧思里面了,老头渐渐变作石头,我用左手合抱住右拳。
左是和平,右是武力,军人要用右手敬礼,那是因为军人不能畏惧武力,但侠者最好不要把武力当作牌面。
人民可以尚武,绝不可以尚暴,极右的思想是不可取的。只会让你学到以欺压弱小为乐趣。
但也不可以极左,完全否定武力的作用。必须有人以武力扞卫每个人不受侵害。
我挥刀向天,在地上为老头子即兴赋诗一首。
云淡风轻泰山重,
恩怨荣辱俱灰尘。
龙潭虎穴何足惧,
剑戟丛中久鏖兵。
减几分闲气怨气,
轻者鸿毛死何惜?
添几分壮志豪情,
义不负心死何言?
不管怎么样,这位老头子的大恩我铭感于心了,至少他算是一个难得的知己吧。
我默默地看着即将黑暗的天空,仰天高喊。
梦境最终也彻底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