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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宇出屋看外边晾的衣服,冻硬的衣服没人敢来拿,但有孩子撅,祸祸人。在院子里走步,按砖地的缝,到前边土地上嵌着一颗颗石头为一条线,“线”上走。来回走,走三十六个来回儿是半个小时。每个来回都加一些动作,扩胸运动,踢腿运动,跳跃运动。太阳清冷照下来,让冻冰的衣服能直接蒸发变干,晾一天,也能干得差不多,然后拿回屋放炉子上再烘干。老单说,空气的温度是人感知到的,已经零下多少度,很冷,但太阳之火依旧照耀,能够洞穿衣服的冰。
晓宇上大前院老隋家。隋叔坐在炕上,后背对着窗晒着阳光,说:“好哇,真好哇。”晓宇把手放炕头,说:“你家多烧点呀。——小涛呢?”隋叔说:“混蛋小子,不着家,不学习,不珍惜——我小时候,没条件呐……”
小六回家上炕靠近爷爷,仰脖儿看爷爷的白胡子,“爷爷,别人咋都没胡子。”“不愿意留哇,胡子刮了省事儿,留着麻烦。我也剪了,又长起来了。”飘荡胸前颔颌间,看起来是轻松的,然而吃饭时费事,洗脸要轻洗,小心怕弄断。小六说:“五绺,”想了想,“对,美髯公,关羽,啪叽上有,”拿来啪叽翻找,“你看,这胡子一直到底儿,一根一根,多细,不好刻呀。是小成刻的。”“你这个不是关公,”“是谁呀?”爷爷晃脑袋,“不知道你们刻的是谁。”又看,“是关胜吧?”“这还有一个大胡子。”“这是孔子……不太……”小孩玩啪叽,不问是谁,都扇。姓孔的都排辈起名呢,爷说,孔子后代每一代都泛一个字,拜一个祖宗,到处都有孔庙,文庙,他们还埋一个坟地。奶奶姓孔,但不愿说了。
小六看爸给奶奶弄到的人参,人参的须子像胡子。
爷爷讲百年参的故事,人参的须子是它胳膊腿儿。
小平问姥爷为什么不留胡子?姥爷说:“原来留过,后来行动不方便了,不留了,累赘。”人间的决定,难还是不难,就是看想不想给不给自己找麻烦。智慧总是排在意志和毅力的后边。
小孩子们画画,姥爷看,“画画不要什么都往上画,不要把景物都画全,不要画满了。画画是选择、组合,画要画的,能表现出即可,别贪多。平面有平面的表现方法,平面有平面的表现形式,局部‘不对’,整体要对。”
小正问:不是越像越好吗?
中国画不是。老单爷说。
立本问:人物画呢?
中国是写意,传神,工笔画和西方的画也不一样。老单爷说,画画,起源于祭祀,与“巫”的活动紧密。他写甲骨文的巫字。“画在人自身,比如画脸、涂身,”他画京剧中的花脸的脸谱,“古代的‘作品’留不下来。”他画远古壁画,“在山洞、建筑的壁上,画神,画活动,画想象,我们通过壁画和流传的风俗,尤其是偏远少数民族的习俗重现历史。”画古代早期青铜器,“这都是祭器,神圣的,是工艺美术的杰作。宗教活动留下了精品,因为神圣而受到财力物力的支持,受到重视和保护。后来,逐渐由神到人,由上层到下层。”
“绘画,须发挥想象力,可以减,可以加,可以变。错觉可以入画,错中求变,变化才是艺术。变中求真,是佳品。”
画鸟,用墨,也要用彩色,鸟的红胸脯,一团像花,似火,渲染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