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少年急切解释。他绝无半点儿谋害蓝家的心思,他就是想跟自己的心爱,也心爱自己的人在一起而已。
他说:“陛下不是那样的暴君。”
蓝芷莘:“陛下不是暴君,但陛下也是君王,是君王就会多疑。你这样出身清流名门的读书人是不会懂的。军权这东西从来是双刃剑,执剑人一边要用它杀向敌人,一边也要提防它划向自己。”
她幽幽叹息一声:“你读史,应该读过,古来多少手握重权的将领最后不得善终。他们不是死在沙场上,而是死在阴谋诡计里。”
说完,她话锋一转:“当然我父亲我兄长可以现在就辞官卸甲,从此归隐田园,那就没有人再忌惮他们,觊觎他们,但是——”
蓝芷莘斩钉截铁地问:“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要为了我,牺牲他们的报复。”
少年愤愤地问:“那你呢?你就要为了他们牺牲你自己一生的幸福?”
蓝芷莘定定地看了他许久。再开口时声音很轻,但落在人的心上却重于泰山。
“赤北军,本来就是我太爷爷所建。为了让南平百姓再不受鞑靼铁蹄的践踏,他把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西北的黄沙。赤北军,也是他半生的心血。只是后来,天不怜佑。就算蓝家没有没落,甚至在外人看来蒸蒸日上,简在帝心,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并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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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声音振聋发聩,她说:
“蓝家,身体流着靖边的血。”
少年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他唇角颤动,被蓝芷莘所震慑,竟说不出话来。
把这些话说出来,蓝芷莘的心居然更加坚定。之前还有的犹疑、愁苦,现在都转变成了释然。
她挺立于温软春景中,却像寒风中在最高处盛开的白梅,傲雪欺霜。
女子声音如泉水叮铃,虽温润清越,不急不躁,却带着水滴石穿的力量:
“既然享受了祖辈带来的荣光,就要有继承荣耀的决心,和为了家族繁盛付出一切准备。没有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只享用别人的付出。这世间道理就是如此,有得必有失,有失亦有得。”
少年虽然明白蓝芷莘说得道理,也感念蓝家先辈为天下百姓的牺牲,可是……
他颤抖着声音问:“那我呢?我也要被你牺牲吗?”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发现原先总是盛着柔软爱意的眸子里,此时只有平静。
甚至连一丝丝心痛不舍都没有了。
不必多说,少年已经懂了。
泪水再次涌出。
蓝芷莘叹了口气,她取出怀中的玉玦把它还给对面之人。
“是我辜负了你,你骂我恨我,我都没有怨言。这是你之前送给我的,我现在把它还给你。”
知道已经无可转圜,少年慢慢抬手,握住玉玦下面自己满心欢喜、笨手笨脚亲手编得流苏,却迟迟不肯施力,将玉玦从蓝芷莘的手中抽离。
两人一手握佩绳,一手握流苏,这条玉玦像是未断的红线,还想勾起缘分。
黄鹂在柳间愉悦啼鸣。
等叫到第三声时,蓝芷莘果断放手。
“祝你找到两情相悦,真正有缘分,可以白头到老的女子。”
说完,蓝芷莘不再看他,转身决绝离开。
“芷莘!”
少年在身后带着哭腔叫她,可她没有半分犹豫,直直向属于自己的前路走去。
就在走出三丈远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棵树后面闪出来,和蓝芷莘并肩而行。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