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慢慢转过头来,他的唇角还噙着刚刚的笑意,一双丹凤眼布满血丝,落在虞氏的眼睛里,檀木色的瞳孔盯得人心里发凉。
他说:“是啊,楠瑾也是被你们珍爱了十几年的孩子。曾经你们那么宠她,她珍珠不给金玉,就算她传下天大的祸事,你们也不忍苛责,第一反应都是为她善后隐瞒。为什么现在,她死了...她得这样冤,这样屈辱,你们没有一个人说要为她讨个公道呢?”
肖澜声伸手拍在棺椁上,就像小时候牵着他妹妹的手,他瞳孔不动一下地看着虞氏,质问她:
“那封遗书,您也看到了。她有多恨,她有多痛,她在裕亲王府里过得有多委屈!本来就是他家非要求了旨意,请我妹妹嫁过去的,可之后,他们却又用那样折磨下人伎子的手段磋磨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胸腔里的怒火也越燃越烈,他逼问道:
“万寿节上,两家闹得那样难看,她说她不想再回去,裕亲王府的人不会放过她的。可你们,偏偏要逼着她回。你们把她迷晕了,把她绑起来,也要让她回到她深恶痛绝、恐惧绝望的地方。你们那时有没有想过,她回到裕亲王府会面对什么?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反手抓住虞氏的胳膊,激动地喊着:
“你们有没有想过今天的结局吗!”
虞氏被他吼得怔愣,竟有一瞬间的心虚,她眼神下意识地闪躲,身体向后,似乎害怕肖澜声更加狂暴地咒骂。
但刚刚还面上涨红,装若癫狂的肖澜声反而平静了下去。
就像一个被吹到鼓胀的猪胰子,啪得一声爆开后,随之而来的是泄气和干瘪。
肖澜声放开了虞氏,他苦笑一声:“是啊,你们就算想到了也没有办法。不过是......”
“皇命难违。”
他颓然跌坐,仿佛浑身的骨骼被一夜之间抽得干净。
虞氏满眼含泪,颤抖地喊了一声:“澜声......”
但肖澜声只是低着头,呆然僵立,又回到了最开始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对于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的样子。
他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年少有成,可以说是平步青云,事事得意。
曾经他也以为这万事万物皆可为他掌控,连山川河流都为他倾涛。而如今一朝事变,他才惊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他们肖家的权势之上,还有可以对他们生杀予夺的更高一层的权利。
又或者说,今日肖澜声才认清楚皇权是什么。
曾祖父深得先皇信任,权倾朝野;他父亲贵为一方郡守,执掌百里民生;而他虽然官职微小却年纪轻轻便是天子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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