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的声响吸引了客厅内三人的注意力。
钉崎抬起头看过去,看清来人后猛地挥了挥手,高高喊了一声:“五条老师~!你来啦!快来坐快来坐,听故事听故事!”
惠:……哒姐,是让你入戏,没让你人生如戏!怎么代入角色那么快呢?你不是真的来听故事的,谢谢!
海胆头少年黑着脸在心底吐槽,而五条悟步伐轻快地走过来,先把手上的大纸袋子递到神宿面前,笑着说了一句:“喏~!答应神宿君你的,给你换了一新鞋子!”
神宿抿了抿嘴角,没有伸手去接:“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后面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一左一右两个小孩又缠着他要听故事。
钉崎急急地催促着:“哎呀~!老师你先把东西放下啦!让神宿前辈把后面发生的事说完!”
惠:“就是就是……”
海胆头少年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附和两声。
同时向自己的无良老师丢去一个眼神,让人暂时别试图有与神宿前辈进行“无关宿傩之互动”的想法。
只要提到宿傩,神宿前辈的态度就一直挺好的。
钉崎听见惠那蹩脚的附和,瞪了惠一眼,示意人不懂捧哏就不要动嘴,随后连忙接续上个话题。
“神宿前辈!你刚才说的,那十几个特级术师来追杀你和宿傩前辈,最后结果怎么样?”
神宿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淡淡的:“杀了。”
钉崎偷偷吞咽了一下唾沫,强行挤出星星眼:“哇!好厉害!十几个特级术师哎……是神宿前辈和宿傩前辈一起反杀的嘛?过程是不是有点曲折?”
神宿眯了眯眼睛,似是在回忆,半晌之后才回复:“不是,他不知道有人追杀我们……过程?不记得了。”
“一转眼就全都死完了。”
钉崎 and 惠:……吓出心肌梗塞哩。
钉崎偷偷咽下第二口唾沫,弱弱开口问道:“那有没有……对神宿前辈你出手,然后……咳咳,逃走的案例呢?”
问一下,好做个心理准备。
以后真的站在对立面了,可以理性选择直接躺下还是试图跑路后再躺下。
好歹死前不能累到自己……
神宿缓缓回答:“有。”
“所有只想杀我的人,我会放走他们一次。”
“想杀阿傩的,不管是谁,只要敢动手,就会死。”
青年平稳的腔调在说最后一句话时陡然一凛,一股凶悍至极的血腥气混着寒凉刺骨的滔天杀意,悄无声息地迸发开来。
在他们面前从来只有过平静冰冷一面的神宿前辈,第一次流露出那么明显露骨的情绪,让在座的三人终于直观地感受到了——
这个人如他所说的那样,在无数年前,手上真的沾染过数不尽的鲜血。
在这一瞬间,神宿给他们的感觉,就仿佛一尊无情的死神,身后飘荡着无数曾被他亲手收割过的灵魂。
钉崎苦了脸色,心底默默流泪。
这对小情侣,怎么一个比一个吓人?!她以后要在现场嗑的话,这俩吵架不会误伤路人的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钉崎和惠这会儿……也确实算不上多害怕。
不说神宿前辈的杀意不是对着他们的,只放出一瞬间就消失了。
而且——钉崎开口夸一句“宿傩前辈真的好厉害”,神宿冷冽的态度就软了下去。
钉崎悄悄吐了吐舌头,还想继续问更多的事时,晚一步进来的五条悟忽然开口赶人:“哎~!你们两个!老师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神宿君单独聊聊,你们先出去叭~!”
潜台词:本喵出场,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钉崎不是很情愿,她还没有听够故事呢!
惠却通过读猫雷达接收到猫猫忽然认真起来的信号,站起身拉着钉崎出了门。
不消片刻,房间内只剩下了坐在沙发上的神宿,与站在他身前,依然举着那大纸袋子的五条悟。
五条悟静静地站了两秒钟,忽然脱下了眼罩,露出他那张盛世美颜。
他将大纸袋子往桌上一放,径自走到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与神宿面对面。
带着笑意的声音很轻很轻,却能让人察觉到他与平时不一样的认真。
“可以——跟我聊一聊吗?神宿君……”
神宿默然了一会儿,平淡开口:“我不会成为你们的同伴的……如果你想说这个的话,就不要想了。”
五条悟笑着摆了摆手:“这个后面再说……现在我想说点别的。”
白发的青年脸上忽然绽放出一点极其柔和的笑意:“我想跟你说一下——我与我那位,唯一的挚友之间的故事。”
神宿闻言,偏过头看向窗外的月光,并不回应。
五条悟也没等他回应,自顾自地就说了起来。
“其实,我个人觉得,我以前与宿傩也没什么不同的。”
“我们一样拥有强大到在整个时代里都无人匹敌的力量,也一样的认为万事皆可随心所欲。”
“人类,咒灵,咒术师,全都一样,杀了也无所谓,死了也无所谓。与我无关,我也不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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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吧……有一个人,在我耳边灌输了很多大道理。”
五条悟怅然地叹气,笑得有些无奈。
“我最讨厌大道理了,可是那个人天天在我耳边咕叽咕叽个没完,真的很烦哎……”
“天天跟我说什么力量是需要被赋予责任的,强者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
“到最后,他自己也没有相信自己啊……”
所以……为什么他还一如既往地,深深地相信着那个人呢……
真是——可笑啊!
五条悟单手托着腮,出神了一小会儿,才笑着说:“总而言之……你就当曾经有个人把我从湖里捞上来了,然后教会了我游泳。”
“到后面他自己掉进湖里的时候,他自己却忘记怎么游泳了……是不是很白痴?哈哈哈……”
白发青年嬉笑两声,似是在说一个笑话。
神宿却静默地看了他一眼。
这是神宿第一次看到,一个人不想笑却强撑着笑意的样子。
很勉强,也很难看。
“你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他淡淡出声,打断五条悟出神的笑。
五条悟收敛了嘴角的弧度,微微耸了耸肩:“我觉得,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和他……很像。”
“你想让宿傩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被世界接受,然后自己却放弃了这个世界,你不觉得这有点自相矛盾了吗?”
“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要得到的结果,但是——”
“你应该选择带着人一起游出那片冰冷的湖水,和人一起站在岸上。”
“而不是选择把人托举起来后,自己沉入湖底。”
“这样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对宿傩。”
“宿傩在乎的是你,你在哪个世界,宿傩自然也能安安分分待在哪个世界。”
“你这种做法,其实与把宿傩推开没有区别,这对活在哪个世界的人都不好。”
神宿仔细听完后,轻声说道:“那我可以选择和他一起沉入湖底。”
五条悟一下子笑出了声:“神宿君……你舍得?”
“这样就意味着他依然是咒术界传闻里的那个遗臭千年的诅咒之王,是那样杀戮成性的两面宿傩,他就自始至终会被整个咒术界忌惮通缉。”
“而你……一个为了让他过上正常的人类生活,甚至可以在千年前作出顶替两面宿傩之名死遁的人,你舍得?”
“难道你想像千年前那样,再与咒术界来一次大战吗?”
“这样的话,我可不会站在你们这边哦~!”
神宿敛起眉眼,又不说话了。
他确实舍不得,各种意义上的。
千年前的事已经失败了,他也不想再重蹈覆辙。
可是……
五条悟忽然倾身,凑近了他一些,压着声音嘀嘀咕咕地提议:“我们之间的约定仍然有效哦~!你就加入我们吧……带着宿傩一起。”
“我们大家都成为同伴,然后把这个同伴的范围扩大,变广,总有一天,就能改变这个咒术界,不是嘛?”
“你不用把这件事当成是为了别人,你就当成是为了自己,为了宿傩就好。”
“同不同伴的也没关系,如果你实在不想,你就当我们需要虚与委蛇地演一场戏,当一次假同伴,这样会不会容易接受一点呢?”
五条悟的语气越来越轻,带着一点哄骗的意味。
因为他看见,对面的人平静的脸上,闪过了一点动摇的神色。
有戏有戏~!再努力努力,就能把人骗回来了!
五条悟:管他那么多!先骗回来再说。
半晌过后,神宿面露迟疑:“可是……我不会当假同伴,也不会演戏。”
“而且……他会不开心的。”
五条悟:……
他拍了拍自己的白嫩脸蛋,用极其好看的美颜做出一个鬼脸,吐槽一句:“神宿君,你的情绪也很重要啊。”
“我的情绪是他给的,所以没他本人重要。”神宿淡声反驳。
五条悟深呼吸了一下,才试图缓声引导:“你也不能这么想……算了。”
他想纠正一下这种错误的思想,却发现没理由去纠。
神宿的表情太认真,太笃定了,一点点迟疑都没有,显然不是他一个外人几句话就能扭过来的。
那就——让宿傩自己头疼去吧!
猫猫只负责助攻引导一下就好了。
“那个……我能询问一下你自己的想法吗?”
“就是……对于当我们的同伴、或是朋友这件事,你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神宿思考了一下,慢慢回复:“一开始我觉得……无所谓,现在我……不想了。”
“我有他就够了,他是独一无二的,我的一切都是留给他的,不想分给别人。”
五条悟莫名有些发笑起来:“所以,你觉得你跟他之间的关系,是一种与同伴朋友类似的关系?”
神宿迷茫颔首,忽然掰着指尖数起来:“我当了阿傩的侍卫三年,他才说我是他的家仆,我当了家仆两年,他才说我是他的朋友。”
“他没说过我和他还有别的关系啊……我和他不是单纯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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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神宿一脸懵懂纯真的疑惑,五条悟没憋住,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五条悟:宿傩,你听见了吗?(大声嘲笑)
“哈哈哈哈~!对不起……不是在笑你哈哈哈~!只是这真的很好笑哈哈哈~!”
神宿:……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握住了自己腰侧武士刀的刀柄。
五条悟连忙咳嗽两声,把笑声都吞了回去。
随后他忽然抬起手拍了拍手掌。
时间也差不多了……
来不及为无名无分的宿傩悼念了,接下来登场的是——即将在他悟猫猫助攻下拿到名分的宿傩。
当然,在这之前,有一些事情是要讲清楚的……
虎杖正在外面和钉崎、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呢,这会儿听见老师的暗示召唤,连忙推开门,准备进房间。
身后两人无声地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虎杖则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信心满满的。
一进门,里边坐着的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过来,虎子元气十足地分别喊了一声。
“神宿前辈~!五条老师~!”
他打完招呼后啪嗒啪嗒跑到神宿前辈沙发后边乖巧地站着,随后用眼神询问坐在对面的五条老师,自己此时应该做什么。
五条悟摆手:“你把宿傩换出来就好了。”
虎杖听话地闭上眼睛,把某只躺在床上发呆的傩子哥换了出来。
“虎杖”再睁开眼,浑身的气质都是彻底变了一番。
宿傩占据身体后,第一时间冷冷地扫了一眼对面浑身写着“我想看戏”的五条悟,然后抬起手拍了拍神宿的脑袋,肆意而温柔地揉弄起神宿那一头柔顺的碎发。
五条悟:……虽然我想看,但是现在还不是看你们秀恩爱的时候。
他刚想开口,宿傩冰冷瞪着他的眼神忽然移开,咻地一下定在神宿的脖颈上。
宿傩周身的气息骤然更加冷厉,还有一些不可置信的震惊和恼怒。
揉着人脑袋的手一下子往下滑落,紧紧捏住了神宿脖颈那处泛着红的牙印。
“谁咬的?!”宿傩嘴里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沉重,满是自己宝物被不知名的人玷污的怒火。
神宿:……?
青年眨巴眨巴眼眸,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宿傩使劲敲了两下脑门。
他有些无辜地偏了偏脑袋,嘟囔一句:“也不是别人咬的啊……”
宿傩不听,指尖覆上去使劲揉搓着那一块地方,直到把那点红色彻底揉成完全由他撵出来的样子,他才哼了一声。
他当然能感受到这上面属于他的气息,但莫名其妙就膈应得慌。
“我不记得了!我不管,你要挨罚!”
神宿捂着脑门的手被宿傩拉开,下一刻又被宿傩敲了三下。